二十八
人在过去或将来的记忆中总是以贱妇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就在公园的湖水旁边,两个人协商好了离婚的一切决定。在那一刻,吴学恩巴不得很快地离婚,所以他和前妻第二天就回到了小县城,尽管那时候李水珠已经消失了,可在吴学恩看来,李水珠也许是回省城看父母了,忘记了留条,然而,他离婚了,兴致勃勃地回到了茶树屯。
从那一刻开始,吴学恩再也不想掐死那个贱妇了,因为在他看来,生活中已经拥有了李水珠。他又一次带着自由的身体回到了茶树屯的出租屋,才嗅到那团已经发臭的生猪肉,苍蝇在上面飞舞着。他开始等待,很长时间过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等待越来越缥缈,他突然想起了暂住证的地址,正是那个地址从此以后就把他引向了省城。循着那个似乎是渺茫的地址他找到了李水珠的门牌号,他拎着一些礼物敲开了门,李水珠的继父诧异地看着他,问他找谁?他说出了李水珠的名字,继父摇了摇头否定说:我女儿已经出走很长时间了,说完就掩上了门,继父有权利拒绝这个男人,而且当他站在门外敲门时人沟通和信赖的形象。于是,他就在这座城市又一次扎下根来。扎根的意义是因为李水珠,而且他坚信李水珠一定会回来的,扎根的意义溶入这座城市,人需要穿衣吃饭,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原理,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原理。然而,吴学恩的生活跟这个原理息息相关,他不可能被这种原理所抛弃,他不可能被分割开来,如果那样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僵尸。
他很容易地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用摩托车载人,这样他的生命才能饱和。他相信李水珠迟早会出现的,这天,他刚送走一个客人,从小巷中绕近路回去时,就看见了李水珠,即使李水珠在水里、火里溶炼了几十次,他也能认出她来,因为李水珠身上有一种气息,他认为每个女人身上都会弥漫出一阵气息来,如果这阵气息已经被你呼吸过,被你吸进了胸膛,那么,在任何地方,只要这个人出现,你就能找到她。此刻,他把一只手尽可能地伸进她的身体,就是这身体与他产生了纠缠,在这里边,心理上的磨擦之声就是我们相互折磨的、相互寻找、相互遗弃的理由。他的手伸及到了她胸部,她屏住呼吸,她原本想回到他住所,因为那条小巷是无法逃逸的,如果她一逃跑,很可能就会惊动警察,如果警察看见一个人在跑,后面有人在追赶,一定认为是小偷,如果她被警察抓住,就意味着要彻底地爆光,也许那些记者的照相机,电视台的摄相机就会对准她的脸庞,她的脸会变成许多清晰的图像和图片,因为她依然和李水苗的坠楼案纠缠在一起。
所以,还是屈服他,还是屈服于这个男人的权威,属于这个男人的那点点权威尽管在束缚着她,会使她暂陷入困境,然而,她知道如何摆脱,她已经掌握了对付他的武器,而现在,他之所以服从于他,只是为了选择更好的时机逃路。而且,这是她生活之地,如果她一逃逸,她就会被抓住。方姨曾一次又一次地向她描述被抓住的危机重重,那是一种终身的监禁。她想起了方姨,在这样的时刻,每每浮现出方姨的胸庞,就像寻找到了帮助自己越过地狱之门的傀儡。是的,如果吴学恩的手想伸及到胸部,就让这只手来临,因为能触摸、撕裂的痛都是短暂的。
他的手触摸到她的乳头,这是性欲的前奏曲,她再也不会变成那个对性一无所知的女人了。简言之,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朦胧的少女时代。她通过男人了解到了覆盖、沦陷、情欲之痛,而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极不情愿地被迫躺下去,火车站散发出来的轰鸣声是混乱的,就像她肉体混乱地颤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