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赴约也要上飞机。这是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方姨现在才打开心窍,她的心窍属于采撷阴郁花簇中的多种色泽,她因此从花簇中获利,并坚定地抓取手中的钥匙,她将打开这道门,此刻,她仿佛是怪物,在上飞机之前突然对李水珠说:“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交换,现在,你将帮助我去征服另一个男人,我听说他再婚之后,每天都在度蜜月。好了,你必须去让他知道生活是可以改变的,你的出现会让他由此改变生活。我知道,你为什么睁大双眼看着我,现在我应该如实地告诉你,因为我窥视到你和李水苗上了饭店,我看见你们闪进了电梯门,我开的那家小杂货铺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那天晚上,我恰好把小杂货铺转让出去,我回来得很晚,谁让我回来得很晚呢?是命运,是焦虑,是恐怖,还是死亡?”
李水珠开始坐立不安了,这是机场外的一家小茶馆,离上飞机还有一段时间。哦,可以颂听到飞机俯冲下地的声音,也可以听到飞机从地面上挺立起来的声音,这无疑是生活中的两极,人就生活在俯冲而下或者挺立而起的两极之中。她睁开双眼,仿佛在舞池中遇到了迷雾和障碍物,舞步开始由此混乱起来:她仿佛在望着一幕从未上演的戏剧,而主角却是她和方姨。为什么方姨今天说话的句子在变化,因为方姨脸上、身体上挟裹着一阵阴郁,毫无疑问,方姨今天把事物的真相托在了她的面前,那声音继续流动着:“我掌握了你的证据,这是最大的证据之一。因此,到了后来,在你消失之后,我才四处寻找你,寻找你简直不容易,因为你像蚂蟥一样可以吮吸,可以流窜不息。我用尽一切力量寻找你,是因为我掌握着你的证据,我一边寻找一边回忆着你青春的身体,这正是我力图寻找你的原因之一,恰好在我被仇恨和嫉妒所折磨的这二十年时间里,你出现了,我仿佛看见了一种替身,凭着你的青春、美貌、才智,你可以替我去报复三个男人,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介的同你站在一起,失去了你,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了意义,我已经等待了近20年的时光。当然,这是一种交换,你做我的替身报复我曾经拥有的男人,而我远离那证据,这就是交换。这件事情完结之后,我们会分开,我会安排好你的生活,我会远离你。这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这种生活已经开始了,你的老板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第一次婚姻的男人,他后来抛弃了我,我们的婚姻很短暂,不到一年时间就出了问题,好了,飞机快要起飞了,让我们去登机吧。”
李水珠缓缓地站起来,她仿佛顿然间变成了一个未戴手铐的囚犯。她的脸呈现出一个囚犯的恐慌、困倦、无奈和绝望。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已经蜕变成这样一个跟着被愚弄的命运行走的女人,她对那天午夜发生的事情,一种坠楼的声音一点也不清楚,她只记得她举起手掌朝着李水苗逼近的那一秒钟,她永远被那样的记忆所圈定。所以,她永远遭受着嫌疑犯的压迫。这恰好是她可以被另一个女人所利用的时刻。由于她逃逸的脚步声惊动了另外一个女人,由于她失去了最清晰的校正和理智的性能,她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病人,或者变成了一个臆想狂。
所以,她很容易被方姨所左右着,她此刻已经明白了三分之一的现实:如果她不成为方姨的囚徒,她会成为一座监狱,一个世界的囚徒。她得出的一种最大的错误在于她宁愿成为方姨的囚徒,也不愿意成为一座审判席上被众人所唾弃的囚犯。所以,她跟着方姨开始上飞机,她是一名囚犯,一名不需要佩带手铐的囚犯。简言之,她现在是一个女人的囚犯。飞机载着她,她跑不了,除非她从云雾上飞跑,除非她长出了翅膀。
否则她就会掉下来,否则,成为众人审判的囚徒之一,所以,她明白了三分之一的道理,另外三分之二的道理有待她去慢慢地心领神会。现在,她坐在飞机上喝着一杯冷饮,方姨仍然像一个母亲一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