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不应该谁离了谁!”君亭说:“就是的!他这一病,我倒没处挖抓了!”说着就往里屋走。秦安老婆说:“他吃了药刚刚瞌睡。”但君亭已经进了里屋门,秦安立即将脸转向墙去。秦安老婆说:“秦安,秦安,君亭看你来了,还给你拿了一篮子鸡蛋!”秦安没有动。秦安老婆说:“药一吃人就迷糊,是睡实了。”君亭说:“那我就不等了,你好生服伺他,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扇了扇被单上的苍蝇,竟手里抓到了一只,握了握,甩在地上。秦安老婆就送君亭出了院门。
君亭一走,秦安倒训斥老婆,嫌老婆恳求了君亭。老婆说她之所以那样一是把话挑明了,让君亭心明肚知秦安的病与他有干系,二是秦安心眼小,让君亭多来看看或许秦安的病好得快些。秦安却说君亭并不像夏天义,夏天义把引生的爹做了一辈子反面典型但也把引生的爹认作是最好的知己朋友,而君亭学会了夏天义作怪,却没夏天义的耿直。秦安说:“你给我把人丢尽了!你以为君亭盼我病很快好起来吗,以为君亭就会常来看我吗?”果真,君亭来过了一次,就再没闪过面。秦安的老婆曾经到市场工地上去,君亭在那里指调这个吆喝那个,看见了她也没有和她搭话,觉得秦安说得对,伤心地又哭了一场。
君亭提来的那一篮鸡蛋,提来时怕破碎,上下铺了麦糠,秦安不愿意吃,老婆也就没敢给秦安煮,一直放在厨房。天气热,鸡蛋就臭了。市场工地上挖出了土地公土地婆石像,秦安的老婆回来给秦安说:“人都说这是吉兆,或许是你错了。”秦安说:“我错啥了?我还没死哩你就向着别人啦?”秦安老婆一肚子委屈坐到厨房台阶上,想:别人家田里都拔过二遍草了,自己忙不到地里去,而市场工地上那么多人热闹着,秦安就这么呆在家里,服伺又服伺得惹气,就可怜了秦安,又恨秦安。一只斑鸠从村外的槐树上飞来,站在她家院门楼上叫:咕,咕!她听着是:苦,苦!扬了扫帚打,斑鸠噗哧拉下一股稀粪,白花花留在瓦楞上,顿觉晦气,对天呸呸地吐唾沫。秦安在里屋呆得心烦,听见老婆在院中呸呸吐唾沫,骂道:“你吃了死娃子肉了,吐?!”老婆说:“唉,秦安,我看我得死到你前头!”秦安听了,不再言语,坐了一会儿,挪着步走出来,竟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晾到竹竿上。身子虚弱,一弯腰已是一身汗,他说:“土地爷石像现在放到哪儿了?”老婆没理他。他又说:“天义叔知道不?”老婆还是没理他。秦安自言自语说:“好多天没见天义叔过来了。你去把枕头底下那个小本本拿来。”老婆去拿了小本本,秦安记着他病后谁都来看望过他,数来数去,是八个人。老婆不忍心看,说:“你记这些干啥,记着生气呀!”夺了小本本,把那一页撕了。秦安说:“别人不来也罢,他上善也不来了?!”用脚踢面前的捶布石,鞋却飞到了院门口,正巧夏天智进来。夏天智提着宰杀过的鸡。
夏天智陪着秦安吃鸡的那个下午,雨是下起来了。清风街里里外外的土很厚,雨落下来一声价响,土就飞起来像是烟雾,一时笼罩得什么都看不清。跑着的人,鸡,狗,被呛得全打喷嚏。土雾足足罩了半个多小时,天地才清亮了,能看见雨一根一根从高空中直着下来栽在地上,地上在好长时间却没有水,到处是??的声。大多的人都没避雨,站在雨地让雨淋,染坊后院的叫驴在叫,人也在叫,叫声乱了一片。瞎瞎头一天在屹甲岭上割草,砍了漆树,出了一脸的红疙瘩,眼睛也肿得一条线,他在雨地里见谁抱谁,还把自己的脸和别人的脸磨蹭。他是想让所有的人都染成漆毒,人们骂着他,但并不记恨,就同他一块又叫又跳,故意跌倒,弄得浑身的泥。也有人担心这雨不会太长久,将桶、盆子,罐子都放在屋台阶下接檐水,也扒开了尿窖子边的土堰,让巷道里的水流进去。但雨下到了天黑仍还在下,家家院子里的水满了,从水眼道里流不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