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是来看咋处理,二是防备着西山湾的人若要再撒野,我们好给君亭壮势。武林呆了一会儿,说他头晕要回去,我不让他走,我就看见他脸上发绿,头发突然地全了起来,像个栗子色,也像个刺猬。他那样子非常可怕,西山湾的来人也看见了,互相示眼色,他们的口气就软了,终于同意给赔偿费再加一千,五千加一千,六千。
解决了纠纷,白雪的二哥就连夜派人去伏牛梁上掘墓,这劳力活自然还是少不了武林。上善让我也去,我说:“人家让不让我去?”因为白雪的二哥恨过我,也踢过我一脚。上善说:“你该去,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我们整整忙了一夜,天亮时把墓全部拱好。但是就在这一天,清风街泛滥了地虱婆。地虱婆你肯定知道,小小的虫子,有翅膀能飞,却飞不远,以前在夏季里能见到。而这天早晨不知怎么就满空中飞,像下雨一样,从树上,房顶上叭叭地往下掉。到了饭辰,地虱婆更多,家家屋里屋外,地里,打麦场,墙根,灶台,甚至水里都能看到一堆堆地在蠕动,到处一股腥味。人都说这是咋啦,是白路那三个死鬼作祟?你三个死鬼算什么呀,偿命钱已经给了你爹你娘,还阴魂不散吗?!供销社的张顺把所有的农药粉都卖光了,地虱婆还杀不死,全部的鸡放出来吃,吃撑了卧在地上,鸡身上的地虱婆爬的还是一层。我原本要回家美美睡一觉的,但家里的地虱婆太多,睡不成,只好到地里去干活。地里全是人,收割豆秆和谷子。白家就把白路埋了,去送葬的人不多,放了一串鞭炮,隆了个不大的土堆。说来也怪,白路的娘在墓堆上哭得人拉不起来,就刮了一阵风,地虱婆竟然全随着风起飞,遮天蔽日的一片黑云在清风街上空兜了三个来回,就朝西消逝了。
白路毕竟是白路,他如果不牵涉赔偿的纠纷,死了也就死了,村人会说“白路死了”,或者再说,“娃可惜,花骨朵没开哩”。有了赔偿的纠纷,清风街折腾了一下,他一入土为安,清风街也安静了。太阳还是那么红,继续晒得包谷黄,稻子也黄。白雪的二哥买了一把大锤,和三个人去了州城为人家拆一座旧楼打工走了,只有白雪的娘还在病着,白雪就从巡回演出的乡镇回了清风街,而且带回了夏天智的那些脸谱马勺。
马勺缺了七个,不知道夏天智是如何接受了的,反正他没有寻过我的事。而白雪在西街陪伴她娘,每天我总能见到她的身影,我高兴地笑,看见谁就给谁笑。陈亮瞧着我给他笑,忙着擦自己的脸,这快结巴以为他脸上有了锅灰,说:“你你笑你娘娘的×,×哩!”我还是笑,又唱唱歌歌着往市场上去。我唱的是秦腔的《十三铰子》:
我才要转唱到《水龙吟》,屹甲岭上过来了一片云,我还以为又来了地虱婆,仔细看了看,不是地虱婆,是真云像一个白蒲团,浮在中街的上空。我说:“云,云,你下来!”云就下来了,落在土地庙的台阶上。土地公和土地婆是现在的清风街最大的神,清风街所有的故事它们知道,就该晓得我的心事,我就不唱了,双手合掌在庙前作揖。君亭嘟嘟嘟骑着摩托过来,轮子碾着一摊脏水溅了我一身,我没有恼,还给他笑,他竟然也笑,说:“你笑啥的?”我说:“你笑啥的?”他把摩托靠在了庙前,云绕了他,他以为是烟,挥了挥,说:“引生,笑!高兴了就笑!”然后披着褂子,他穿的是府绸褂子,无风而扶了风,从街上往过走。
市场建成后,为了争摊位和缴摊位费,发生过许多争执和吵闹,甚至王婶和狗剩家的寡妇还厮打在一起抓破了脸,但清风街开始繁荣,村里所收的租金和管理费也多起来却是事实,君亭就得意了。他从街上走,开小饭馆的就说:“支书支书,你吃了没有?”君亭说:“有没有红烧肉?给我留一碗!”书正的媳妇将淘米水往街上泼,猛地看见了君亭,一时收不住,自己先在门槛上跌倒了,水湿了一怀。君亭说:“街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