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是十上八下地砍,桌子成了一堆木板,然后咣地把斧头撂了,说:“这是我的桌子,我怎么砍就怎么砍!”众人都呆了像木鸡,二婶号啕大哭。夏天义吼道:“你哭啥呀,咱生下冤孽了有啥哭的?!”脸黑得像锅底,却说:“来了,坐。”取了他的黑卷烟一一给大家散,也给了君亭一根。都不知道该说些啥,君亭倒说:“二叔,你这可是很长日子没给我散过烟啦!”夏天义说:“你不见我,我给鬼散去?”上善赶紧打圆场,说:“哈,这下没事了,哑巴哑巴,你没眼色,还不把这些木片子拿开,给你爷搬凳子呀!”哑巴把砍下的木片拾开了,端了凳子给夏天义。夏天义没坐,让乡书记坐了,又拿了另一个凳子让乡长坐。君亭忙搬了那把红木椅子给了夏天义。上善说:“今日天智叔摆了酒席,为的就是要给你和君亭喝化解酒的,这酒还没喝,隔阂就解决了。我知道了,天义叔不到天智叔家是个阴谋,故意要让君亭亲自上门的。”夏天义说:“我和君亭有啥隔阂?为了集体的事,吵是吵嚷是嚷,心里没仇没恨的,我恨的就是我养了个狼,咱整天说谁是谁的掘墓人,庆玉才真的是我的掘墓人!”乡长说:“你儿子当然是你的掘墓人呀!”夏天义说:“我就是死了,让狗叼着死了,也不让他送终!”夏天智说:“到底是咋回事么?”夏天义说:“咋说呀,不说啦,你们去吃酒吧,不要为我家里的事败了大家的兴。”君亭说:“二叔,你不说我们都知道了,庆玉不让拿桌子换手扶拖拉机,咱就不换了么……”夏天义说:“不换了他庆玉也休想拿到!”上善说:“这桌子是魔鬼变的,砍了就安然了!”君亭接上说:“两委会已作了决定,让你承包七里沟,你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去,村上不收你的承包费。没有手扶拖拉机,把村上的那辆旧手扶拖拉机也就给你!至于这屋子里的东西,他庆玉要,你不会答应,就是你答应了,村里也不同意,只要你老在,谁都不能动一针一线,即便你和我二婶都不在了,分家还得村干部主持吧,我君亭还得出面吧?”乡长就拉了夏天义,说:“君亭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笑一下?”夏天义不笑。乡长说:“你不笑?”戳了一下胳肘窝,夏天义说:“我修七里沟是我没办法了才去的,靠我能把七里沟修好?乡上领导都在这儿,你当支书的不是说同意我承包七里沟,你应该实施什么时候去淤七里沟啊!”乡长就说:“老主任,你这就得寸进尺了,淤不淤七里沟那是以后的事,今日咱先喝酒,还有省城的人哩,不要晾了人家。”连搡带扯,把夏天义拉出了门。夏天智让二婶也到家去,二婶不去,说:“你二哥咋活得像娃娃一样喽!”把褂子让夏天智给捎上,还有那副大椭子眼镜和一包黑卷烟。夏天智就指着哑巴骂:“没心眼,叫你开门咋不开门?!”哑巴只是笑,然后跑到厕所就不出来了。
事情是解决了,大家却没了酒兴,原本准备了五瓶酒,只喝过两瓶就喝不动了。夏天智说:“都喝呀!夏风,给各位都倒满!来,我再敬大家一杯!”新生说:“四叔,我不敢多喝了,这酒上头。”夏天智说:“我这是好酒,咋就上头了?!”新生说:“不是四叔的酒不好,酒是好酒,是我昨夜没睡好,沾酒头就昏了。”夏天智说:“你那胖身子,渗都渗半斤酒的。”新生说:“我实在不行了,你瞧我这脸!”新生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他解开褂子,胸膛上也是红的。夏天智说:“那是这,你要不喝了,你给咱唱一段,黑编辑到咱这儿,老感叹这么个小地方还有人能画秦腔脸谱,他是不知道清风街人还都能唱秦腔的!不是我夏天智多能耐,是清风街秦腔艺术的群众基础厚,啥地方产啥东西,咱这儿葱长一尺高,我听中星说,他在新疆当兵,那里的葱都是两尺来高!新生你就唱一段,让黑编辑听听!”众人就说:“好,好,新生来一段!”新生却说:“唱啥呀?让上善唱吧,上善你唱了我再唱!”夏天智说:“上善你先唱?”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