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门外水塘里一阵鸭子叫,庆满的媳妇把包谷用麻袋扛了来,说:“娘,我把粮给你扛来了,这么多粮看你怎么个吃呀?!”进门瞧见夏天智坐着,不说了。庆堂是交过了的,又提了一笼子胡萝卜。庆玉没有来。庆堂问庆满的媳妇:“二哥呢,他还不来交?”庆满媳妇说:“软柿子好捏么!”夏天智说:“?!”庆满媳妇说:“我去问二哥去。”在门口和瞎瞎碰了个满怀。瞎瞎头上的血没有擦,而且还抹了个花脸,提着两小筐包谷,说:“只要都交,我是地上爬的,我能不交?给国家都纳粮哩,何况我爹我娘?我爹我娘要我身上的肉我都剜了给的!他哑巴算什么东西砸我柜上的锁?他把我打死么,我没本事,谁都欺负,文成打过我,哑巴也打我,下来该光利打了吧!”说光利,光利扛着麻袋提着雨鞋进来,说:“我以前没打过你,以后也不会打你。”夏天智说:“你把你脸上的血擦净!”瞎瞎不言语了,用衣襟擦脸。夏天智懒得再理瞎瞎,问光利几时回来的,光利说:“刚才四爷去我家,我在厦房里和我爹致气,所以没出来问候你。”夏天智说:“只说你是个乖的,你也跟你爹致气?你爹为了你顶班自己提前退了,你还跟你爹致气?”光利说:“我没顶班反倒好了哩!”夏天智说:“没良心的东西!”光利说:“我一顶班,乡商店就承包了,承包费一月是二千元,我头一月就亏本了!我想回来种香菇呀,我爹又不让。不让回来也行,我让他每月把商店的亏损给我补上。”夏天智说:“你爹哪有钱,就他那点退休金……”光利说:“他没出息也让我没出息一辈子呀?!”夏天智倒心软下来,觉得刚才骂了庆金,庆金没说他的苦愁,当下闷了一会儿,说:“你给你爹说,让他黑了到我那儿去。”待拿来的包谷都装进柜里了,挥手让瞎瞎庆满光利都走,瞎瞎却说:“交了的就交了,不交的就不交了?!”炕上的二婶说:“庆玉权当不是我儿!”瞎瞎说:“他明明是你儿!四叔家法严,我二哥就逍遥法外?!”夏天智说:“安门是给好人安的,小偷哪个走门?”赶着他们走了,拍了拍柜盖,对二婶说:“嫂子,这包谷不是都交上来了吗,他谁敢不交?!”二婶说:“天智,这夏家呀多亏有你!”夏天智就回自己家去,显得气很盛,把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里边正播着《滚楼》。《滚楼》里有着张壳浪和张金定又说又唱得热闹。
张壳浪:尔嘿!
我老汉今年七十岁,
满口牙关都不对。
豆腐血丸子咬不动,
麻辣胡豆吃起很脆。
我老汉张壳浪,正在下边打坐,耳听我的女娃娃在请,不知为着何事,待我上前问个明白。
张金定:爹爹到了,请坐。
张壳浪:我这里有座。
张壳浪:我的瘿瓜瓜!
张金定:哎,女娃娃!
张壳浪:啊,女娃娃,你把爹爹老子叫出来吃呀吗,喝呀吗?
张金定:爹爹,你光知道个吃喝。
张壳浪:不吃不喝,有何大事?
张金定:爹爹,是你不知,我尊师言道,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有一天朝大将王子英,那人原来和儿有姻缘之分;请爹爹出堂,以在庄前等候此人到来,与你儿提说姻亲大事。
张壳浪:我可莫说你这个女娃子呀,女娃子呀,你师父啥都没有教导与你,叫你下山找女婿来了!
张金定:爹爹呀,父亲,父命为大,师命为尊了!
客厅上和爹爹曾把话讲,
你为儿把言语细说端详。
我尊师在仙山对我细讲,
有一个王子英美貌才郎。
劝爹爹去奔往庄门以上,
等他到你与他好好商量。
作别了老爹爹去回楼上,
但愿得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