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立在街道朝楼上三层的一个窗子喊。窗子开了,金狗头探出来,福运叫道:
“金狗,金狗……”哇地痛哭,泣不成声。
这一夜,金狗正在赶写一篇文章,到了夜里两点才丢开笔纸睡下。倏忽间,他发觉有人到他房间来,定睛看时,是小水、福运和大空,小水一身孝白,福运和大空则皂衣。他觉得他们都年轻又漂亮,相见都来拉着他的手,要他一同去州河里放排。他高兴地去了,一直步行到寨城南门外渡口上,河面上果然停泊着福运的木排。四人上去,排就悠悠地动,小水用大而热烈的眼睛看他,他也看她,但很快避开了目光,心里乱糟糟地不知说什么,干什么,望着排下的水说:“州河好深啊!”小水说:“你别坐得那么靠边,这水浮躁得很!”一句未了,河面起了大风,水波兴动,排颠簸不已。他说:“大空,让我撑!”大空笑道:“你不相信我吗?你是州河上一条龙,我也是一条蛟哩!我自信我的水性!”他说:“你别逞能,你在洪水期将三张排连着撑过吗?”大空说:“你瞧吧!”没想排突然倾斜起来,一下子将大空和福运掀下河去,河水灰浊,立即没了其顶。他大叫了一声,扑了起来,竟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被子全被蹬下床去,自己是一头一身汗,方明白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看房子动静时,四壁墙上有什么晃动,忽大忽小,变幻无常,金狗毛骨顿时悚然,极度恐怖,定睛再看时,原是远远的街灯亮着,将室外的清桐树枝映影在墙上。金狗到底是胆大的,他重新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刚才的梦,觉得几分蹊跷:与小水分手之后,他几乎常常晚上睡觉前企望能做梦见到她,但却一直未梦到,这些日子里,毫无这种欲望了,倒这般清清楚楚地梦见了小水。奇怪的更是小水怎么穿了孝衣,福运和大空穿了皂衣,“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是自己久而久之祝福他们幸福的原因吗?但对于木排倾覆,福运和大空落水没顶则感到几分不安,金狗在家时,听和尚说过人落灰浊水中为凶,这是不是什么兆征呢?金狗立即就否定了:民间不是常说,梦是反过儿的,做梦谁死了,谁才是活得旺的!这么思想一番,渐渐心里平静,迷迷糊糊又复睡去。
福运在屋外的呐喊,第一声他就听见了,还以为又在梦中,待到二声三声呐喊之后,他听出这确确实实是福运的声音,声音是那么痛苦和惊慌,金狗心就惊了!等将福运叫回房里来,他第一句就问:“出什么事了?!”
福运则刷刷地两行泪流,只字也诉不清白。金狗浑身都凉了,摇着福运道:“小水怎么啦?你说呀,说话呀!”福运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金狗知道他是急惊发懵了,当即打了福运一个耳光,福运哇的一声号啕大哭,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金狗反倒冷静了,他取出了香烟,给福运一支,一支自己抽起来,直抽到烟火烧着了指头,狠狠地揉掉了,说:“好啊,田中正,你竟这么无法无天了!公安机关是国家的专政工具,又不是田家的看家狗,仙游川已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了!”就推开桌上未完成的通讯文章,拿纸取笔要以福运、小水当事人的名义给公安局书写起申诉书来。福运大字不识,一直趴在桌边静守,金狗问一句,答一句,泪水汪汪的,将一滴泪跌落在稿纸上。
金狗说:“福运哥,你不要太难受,这事大空是做得有些过火,但话退回来说,也应该,甭说剁断一个脚指头,就是打折他的脊梁骨也不解恨。你们错就错在当时没将他扭起来,让仙游川的人都知道了,那他就不敢这么以权抓人!”
福运说:“想他是个书记,面子上给他顾顾,只说让他吃个哑巴亏……”
金狗说:“顾了他的脸,他就要你的命哩!小水怎么样,还好吗?”
福运说:“还好,她在家给你织床单,下次我来,就能给你捎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