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骂富贵,说白天你们在一块儿,晚上还要在一处,你真的要发生作风问题呀?!就抱了猫睡下。富贵气得骂一声:汪!悄悄跳上舅舅的床,在舅舅的脚下卧着睡了。烂头的缺点是夜里咬牙子,是万般仇恨地那么咬,而白天爱放屁,不顾场合地方,还半抬了屁股努出声响。
“舅舅,”我说,“应该叫你队长了,你注意到没有,烂头好像没有叫喊他的头痛。”
“看样子出来走走还真能治了他的病,”舅舅说,“不要说破,一说破他就又想着要头疼了。”
依照规划,头一天我们从州城搭乘公共汽车到了丹凤县,在离县城十里地的一个小站下车,沿丹江河往下走,走到赵峪,又到黑风崖。
当时我听着孝歌满脸是泪,烂头过来把我拉到一边,悄声地说:“你哭的什么,咱又不是孝子,让亡魂附上了咱,寻着以后晦气吗?”我就不敢哭了,他还暗中教我用手捏手印,说是可以避鬼镇邪的,我学着他的样儿做手印,舅舅和案桌旁的人说话。
“老人多大年纪了?”
“八十四了。”
“那也是高寿。”
“是高寿,白事也算是红事。”
“几时下葬呀?”
“等老八儿子哩。”
“这么多儿子?”
“你是过路人,你怕不知道哩,老人一生没自己生育过,可她收养了十个儿子,原本今日该下葬的,入土为安嘛,老八儿子却在外地打工,电报让人发去了,说不一定明日就回来哩。别人不回来送终,老八他得回来,他娘从狼窝里收养他的时候,他才一岁……”
“老人是汪老太太?!”
“这你也知道?”
舅舅再没有回答,又去了案桌前将酒壶提了,在那堆纸灰上奠酒,然后铁青了脸招呼我和烂头就走。
我们就这样走过了村寨,拐进了另一条沟,这条沟里有一条河,路就随河道弯弯曲曲,高高下下,越走人家越少。我脑子里仍记着那孝歌,顺口轻轻哼着,却不明白舅舅为什么插过香了又去案桌前奠酒,奠了酒就招呼我们上路?烂头不让我唱,说咱们上路要办大事呀,唱什么孝歌,我也不好顶碰,住了口拿相机拍河面上的风景。河面并不宽,流水却急,绕着对面山根下来,沿河滩苍苍茫茫的野芦苇和蒲草,有路绕过了一丛河柳,河柳下系着一只小船。
“喂--!”
烂头大声地吆喝着,希望苇蒲里有人应声,会跳上船划了过来。他说那船是没主儿的,谁要过来自个儿撑了过来,谁要过去,再自个撑了过去。吆喝声传到了对岸山岭上又返传回来,船依然横着,纹丝不动。
“烂头,那一回来这儿剿狼,你在不在?”舅舅突然说。
“没有。”烂头说。
舅舅却不再说了。
“舅舅要说什么事吗?”我问了一句,舅舅却指着岭头上的一棵树,独独的一棵树,说那里曾是一个狼窝,住着一窝三只狼,都是母狼。狼并不是都长得凶恶的模样,这三只狼生得有狐相,雪白皮毛,眼睛边有细细的一圈黑,算做是眼线吧,均匀细致得比州城的姑娘们画得还好。但每年有一次二次,不知从哪儿就涌集来几十只狼,就像是朝拜或开会似的,这些狼全要带着礼物,不是猪羊就是鸡,害搔得方园沟岔里的人家十户走了八户。捕狼队进行过一次围剿,打死了那三只母狼,在7毁树下的狼窟时,窟里尽是猪骨、羊骨和人的发毛衣服,奇怪的是还有一头活猪和一个婴儿。
“婴儿?”舅舅的话有些天方夜谭,我没有觉得恐惧,而有些可笑了。但舅舅的脸是严肃的。
“是这样的。”舅舅说,“我让成义把婴儿抱下山让人收养了,成义向收养人要了二百元钱,我骂了他一顿,把钱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