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沟里再没有比我家干净的了!坐呀,坐呀,给客人先按一槽子啊!”
麻辣是非常好的东西,我吃了两碗,烂头吃了三碗,出了一身的汗,头痛是明显地好多了。吃罢饭,男人和我们坐在安排我们歇息的厦房里说话,翠花则被孩子们抱着玩耍。男人问烂头还头疼吗,烂头说老毛病了,不碍事的,男人就说我给你治治,说着拍拍烂头的脑袋,舀碗清水呸地往墙上泼了,将一个大铁钉叼在嘴角,又拿起一把锤子,问:你叫什么名字?烂头说:穆雷。男人说:一会儿我叫你,你就应着。烂头说:嗯。男人低了头叽叽咕咕念叨了半会,猛地把钉子往湿墙上揭,砸一下,说:穆雷!烂头道:哎!锤子再咚地一砸,连说了三声,烂头应了三声,锤子也砸了三下,男人说:还疼不疼?我看见烂头在瓷着眼寻感觉,末了说:好多了。男人说是好了还是好多了?烂头说:我这病我知道是怎么害上的。男人说:我虽不是医生我却知道害病不外乎三点,一是内伤,一是外感,一是宿业,内伤外感吃药打针能治的,宿业就得还孽债了。烂头说,你家有葫芦吗?男人说有,烂头说你找一个来,我得把钉子往葫芦头上钉了!男人果然找来一个葫芦,烂头就把三颗长钉往葫芦上钉,一边钉一边说:你是往墙上钉哩,我老家那儿的老人让我往葫芦上钉,葫芦权当我的头,别人遭孽了到阴曹地府受刑,我是现世报!那男人倒嘿嘿嘿地笑了一通。
“头疼了用钉子钉,手腕子变细发软了怎么治?”我想起了舅舅,问这男人。
“谁有这病?”男人说,“前世若不是被人绳绑索捆,也该是今生里绳索捆绑过别人,是不是?”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院子里一阵猪的叫唤,男人对着窗口朝院子里喊:“给蒸些土豆吃哇,吃饱了少屙少尿也是分量嘛!把架子收拾好!”院子里说:“这你得绑架子哩!”男人转过头对我们说:“明日得把猪抬到山下收购站,晚上要收拾好抬猪的架子的,咱这儿没通公路,啥都要往山下抬哩!”我们忙说,你忙吧,男人就走了。烂头却对我眨忽眼儿,说道:“你不去阻止?”我说:“我阻止干啥?”烂头说:“把猪交到收购站就是为了杀猪吃肉呀!你总反对我吃荤,可都不吃荤了,收购站的人干啥呀宅屠宰场的人干啥呀,肉店的人罐头厂的人都干啥呀?!”对于民间广泛流传的轮回转世说法我是不以为然的,那是为了给芸芸众生劝善,但我坚持灵魂是随物赋形而上世的,人虽然是万物之精华,从生命的意义来说,任何动物、植物和人都是平等共处的,强食弱肉或许是生命平衡的调节方式,而狼也是生命链中的一环,狼被屠杀得几近绝迹,如果舅舅的病和烂头的病算是一种惩罚,那么更大的惩罚可能就不仅仅限于猎人了!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就慢慢地头痛吧!”
“我活该疼,”他说,“可你说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你怎么还吃粮食蔬菜呢?”
“不吃粮食蔬菜,满世界都是庄稼草了!”
“可现在人吃得把所有能种庄稼的地方都开垦成田了,这怎么说?!”
“这不就有了战争、灾荒,不又要计划生育吗?”
“你是文化人我说不过你。”
烂头挥了挥手,收拾床铺要睡觉了。我们常常为这样的问题争论,但争论从未有结果,我也恨我自己没有更高的文化水平,一下子就说服了他。但每一次争论完,我倒吃惊我现在怎么蛮有了觉悟,已经不是以前西京城里的那个灰不沓沓的我了?堂屋里,房东的女儿打开了收音机,正播放着什么曲子,音乐一起,我的感觉里,无数锋利的刀子在飞。便想到西京城里老婆这阵在干什么呢,那个小圈子里的文化人又在干什么呢,他们一定都在疑惑:子明呢,子明到什么地方去了?而我现在是躺在了商州深山的农家里,窗外是鸟的鸣叫,床下有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