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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是两张漆染的旧桌,凳是八条宽板儿条凳,是供吃酒人坐的。巩德胜背是驼的,衣服只能做得前边短,后边长。鼻子很大,又总是红的。一辈子的风火眼,去年手中有了积蓄,才去县医院就诊,良药没有,便配了一副眼镜戴上。

    一见韩玄子上了台阶,巩德胜就从柜台里走出来,说:

    “四天了,不见你来,我估摸你那酒也该喝完了,不是晌午就是晚上该来了,没想大清早的……”

    招呼坐了,取了纸烟递过,就对老婆说:

    “切一盘猪耳朵,我和他韩伯喝几盅!”

    枣核女人就刀随案响,三下两下切了一盘酱好的猪耳朵,又拿了酒壶到瓮子上,用酒勺子一下一下慢慢地倒。

    韩玄子说:

    “甭喝了吧,要喝我来买,你们做生意的,哪能招得住这样。’’

    枣核女人把勺子慢慢端上来,却并不端平,手那么一动,让酒洒出了几滴,说:

    “计较别人,还计较你呀!”

    韩玄子笑了笑,心里说:人真不敢做了生意,把钱看得金贵了!瞧,让我来喝,还一勺子一勺子计算,又端不平,使奸哩,哼,那瓮里的酒能不掺了水吗?酒端上来,拿缸子里的热水烫了.韩玄子喝了一口,就尝出里边果然是掺了大量的水。问道:

    “这几天生意还好?”

    “凑合。”巩德胜说,“小打小闹,总算手头不紧张了,这还不是全托了你的福吗?”

    酒喝过了两壶,两人都晕晕乎乎起来,巩德胜问起韩玄子家里的事来,韩玄子一肚子的闷气就随酒扩散到全身毛细血管,脸色顿时紫红,一宗一宗数说起白银的不是 ——从她的发型,到她的一件西式春秋衫以及脚上的拖鞋——越说越气。巩德胜每一句话都是投韩玄子之所好,韩玄子便认作知已,脱了羊皮大袄.说:

    “兄弟.这话哥窝在肚里,对别人说不起啊,咱是什么人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东西!世道变得快呀,变得不中眼啊!现在你看看.谁能管了谁?老子管不了儿女,队长管不了社员;地一到户.经济独立,各自为政,公社那么一个大院里,书记干部六七人,也只是能抓个计划生育呀!”

    巩德胜说:

    “现在自由是自由,可该受尊敬的,还是受尊敬,公社大院里的干部.说到底还是咱的领导。你老哥英武一辈子,现在哪家有红白喜事,还不是请了你坐上席?正人毕竟是正人;什么社会,什么世道,是龙的还是在天上,是虫的还得在地上!”

    这话又投在韩玄子的心上,他就说道:

    “这倒是名言正理!就说王才那小个子吧,别瞧他现在武武张张,他把他前几年的辛酸忘记了,那活得像个人?”

    巩德胜压低了声音说:

    “老哥,你知道吗?听说小个子手里有这么些票子哩!”

    他伸出手来,一正一反晃了晃,继续说道:

    “他怎么就能弄到这么多,他不日鬼能成?不偷税漏税能成?政府的政策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能让他富得毛眼里都流油吗?”

    韩玄子耳脸已经发烫,可还去摸酒壶,酒却洒在桌子上,巩德胜忙俯下身子,凑了嘴在桌上吮干了。韩玄子正要接他的话,见此状便噗地笑了:

    “你这人真会过日子,这酒里掺了水,滴几点还心疼呀!”

    一句酒后的笑话,却使巩德胜脸色赤红,说:

    “这酒哪里会掺了水,咱是什么人,干那缺德的事?!”

    忙借故取烟来抽。韩玄子倒嘎地又笑了,说:

    “我怕是醉了。再喝一壶吧,这壶我掏钱。”

    巩德胜竟充起大方来,又唤枣核女人倒酒,说:

    “老哥,这个店说是我办的,也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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