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急了,他和公社大院的干部商量,是不是由公社再拨一些钱来给社火队补贴,公社当然没有这项开支,只好又让各队队长再按人头摊款。但重新摊款,就难上难了;农民过一个年,花销是不小的,谁手里也没几个钱了。眼看到了正月十二,县上要进行社火比赛,镇子的社火却组织不起来,韩玄子四处奔波.以公社文化站名义,召集各队队长,说了许多严厉的话.队长们就有了意见,当场顶撞起来:
“向社员要钱,社员哪有多少钱?谁家像你们家,大大小小都挣国家钱的!扮社火本是大家快乐的事,你们这么干,哪还会有什么兴头干呢?”
韩玄子也觉得这话实在,可怎么应付县上的比赛呢?他们这个镇的文化站一直受县上文化局表扬,难道这次露脸的时候,就放一个哑炮吗?回家来愁得饭也不吃。
二贝看见爹为难,说:
“我说不要管这些事,你偏要管,怎么着,是非全落到你的身上了!任它还闹社火不闹,天塌下来高个子顶,有他公社的干部哩!”
韩玄子说:
“胡说八道!真要塌火,我还有什么脸面到公社大院去?人家还敢再委托咱办事吗?”
他狠了心,说要自己先拿出三十元垫上,是好是歹闹起来十二上县,在县上中了奖,拿奖钱再还自己。二贝哭笑不得,问爹是怎么啦?腰里有多少钱?正月十五就要“送路”待客,正到了花钱的时候,客来一院子,你往桌上摆什么、端什么?!已经没几天了,烟还没有买,酒还没有买,莫非家里还有个银窖未挖?二贝娘在这件事上,立场是鲜明地站在了二贝的一边,咕咕囔囔起来,说去年夏天她到王书记家去,那个大屁股女人正在院里晒点心。天神,点心还晒!一晒一四六大席!人家吃不完,陈的已经要生虫,新的又有人送来了!瞧瞧这种当干部的!可咱的人当了站长,清水衙门!不但不进,反要往外掏!三说两说,韩玄子倒生了气,叫道:
“都不要说了!烦死人了!常言说:家有贤妻,丈夫在外不遭祸事。你们尽在我的下巴下支砖,还让我出去怎么指拨别人?!”
也就在这天晚上,王才到公社大院去了。
他的加工厂是初八就开了工的。开工的第一天,附近的一些代销店就来订货,数量要得很多,那作坊里就整天整夜机器响、案板响、油锅响。狗剩和秃子一边干活,一边说着村里的新闻。论到韩玄子的困苦处,热一句,冷一句,百般嘲笑。王才听见了,训斥他们不要在这里说东道西,自个却揣着一颗心去找张武干。张武干也在为社火上县比赛的事犯愁,见了王才,没好气地说:
“有什么事。过罢十五来谈吧!”
王才说:
“我不是来求你解决什么纠纷的。我问你,咱镇上的社火真的要上县去吗?”
张武干说:
“当然要去!到时候,你那里可不能强留人,队上需要谁去,谁一定得去!”
王才说:
“那是当然。听说社火的费用钱收不齐,有这事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好给大家出点力,我以加工厂名义,拿出四十元。”
张武干当时愣了,脸面上一时又缓和不下来。王才说:
“我这是完全自愿的,没有别的企图,因为我到底手头活泛些。如果怕引起别人议论,你不要对外人讲是我掏的,我保证也不说,只是为咱镇上不要丢人。”
张武干拿不定主意,把这事汇报给了王书记,王书记倒高兴,收了这笔钱后,便连夜来对韩玄子谈了。韩玄子纳闷了半天,疑惑地说:
“这王才到底不是平地卧的人呀!能保住他不对外人说吗?他要一说,倒使他落得一个好名。再说,收了他一人的钱,会不会丢了广大群众的脸?就是他真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