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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月走回来,爹还没有睡;蹲在捶布石上吸“一口香”。小月只叫了一声“爹”,就进了她的小房子里去。

    这小房是一个月前小月缠着爹收拾起来的。山窝子里的人家,当屋窗子下,都是有着一个大炕的,七大八小的孩子,凡是没有结婚,就一直保留着这块乐土的炕籍,和父母打铺儿来睡。小月长到十四岁上,来了月经,从此害羞上了身,就不愿意和爹睡在一起。但山窝子里自古以来没有书上写的父母和子女从小分床睡觉的习惯,她就恨着爹身上的一股汗臭味和烟酒的呛味,尤其爹的一双脚伸过来顶住了她的枕头,她就要用被子或者衣服捂得严严实实。她不停地要求把西边的杂物间空出来,她单独去住,爹终于同意了。她把房子精心收拾了,视作是一个养自己女儿心的窝巢:一回来,就进去关了门;一出门,就顺手搭了锁。谁也不能进去,谁也不能得知女儿家的秘密。

    爹在院子里叫她了。

    “小月,锅里的盆子温有剩饭哩!”

    “我不饿。”小月说。

    “你出来,我有话给你说哩。”

    “说什么话嘛,睡吧。”,

    小月解开了头发上的卡子,“哨”地丢在桌子上,就坐在了床沿上了。她没有睡去,也没有再动,预备着爹只要一动气,她就一下子钻进被窝去。

    爹在院子却没有再说什么,很响地着烟袋。过了好大一会儿,拖着浓重的鼻音说:

    “你睡吧。你一出门嘻嘻哈哈的,一到家就没一句话要说,我知道你烦你爹哩。擦黑我把堂屋的蚊子熏了,你老是锁了小房门,蚊子也熏不成。你要睡,就把蚊子熏熏,熏蚊草在墙角放着,你自个点吧。”

    小月突然心软起来,觉得对不起年老的爹了。隔窗望去,月光下院子空空的,爹一个人蹲在那里,样子很是可怜。她没理由和爹赌气了,从小房走出来,坐在台阶上,又将口袋的一盒清凉油递过去。

    “爹,我有清凉油呢,蚊子咬不着。你也擦擦,离眼皮远点,就不会酸得流泪了。”

    爹擦了一些在额上,揉揉,问道:

    “你一直在船上?”

    “嗯。”

    “天这么晚了,你不收船,让爹不操心吗?”

    “没事的,爹,他谁敢……”

    她说过半句,就不说了,想起了刚才河里门门的事,耳根下不禁又热了。

    “渡船的人杂,什么人都有,你这么大了,总有不方便的。咱真不该就包买了这船,三亩地要种好,也就够咱们父女忙活的了。”

    小月最害怕的是爹说这话,爹已经是第三次这么说了。分地的时候,爹一定要那头老牛,小月一定要这条小船,父女俩别扭了好多天,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牛和船都包买了。但作爹的心思,一直是疙疙瘩瘩的,尤其每天见小月穿得漂漂亮亮去渡口,他额头上就拧个疙瘩。

    “家里什么都可以不要,这船不能没有。”小月低低地应着爹,语气很坚决。

    “我怕才才家对咱有了看法。”

    “他管得了咱家的事吗?现在地分了,队长都不起作用了,我上天入地,碍他家的什么事了?!”

    “甭胡说!”爹生了气,“什么人都可以忘,才才和他娘的好处咱可不敢昧了良心。牛病成这样,你心上放也不放,多亏了人家帮我料治,今黑老秦又来给牛看了,糟蹋了才才家一只大白公鸡呢。”

    “你又让老秦瞎整治!”

    爹正要骂,院门响了一下,他赶忙咽了一口唾沫,问:“谁呀?”门外很沉重地响动了一下,接着应声:“大伯,是我。”才才就推了门进来。

    才才憨憨地站在门下,盘绕在门楼上的一树才发蔓的葡萄,今年没结果实,枝叶将月光筛得花花点点。小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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