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狂的奔扑撕咬。人们猜测着:一只极其凶暴悍烈的野兽闯进了领地狗群,它的力量与勇气和藏獒旗鼓相当,所以争衡就格外激烈、猛恶和持久。
突然李尼玛大喊一声:“危险,梅朵拉姆危险。”就见那更黑的黑影炮弹一样射向了一顶离石头房子五十步远的白布帐房,那是梅朵拉姆的帐房。她是来这里的唯一一个女人,大家就给她单独支了一顶简易帐房。帐房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更黑的黑影在帐房上跳起落下,刺啦刺啦地撕扯着夏季帐房那并不结实的白布。领地狗群潮水一样朝那里淹没而去。
白主任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枪,朝上挥了挥,前走两步,突然又把枪扔到了地上。李尼玛神经质地浑身一抖,把枪捡了起来,就要朝前跑去。白主任白玛乌金一把揪住他,吼道:“你要干什么?把枪扔掉。”说罢跳起来朝帐房跑去。李尼玛扔掉枪跑步跟了过去。他里面穿着制服,外面裹着丹增活佛的绛紫色僧袍,跑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突然,蝙蝠落地了——李尼玛双腿一软,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麦政委喊了一声:“不好。”忘了自己是怕狗的,抬脚就要过去。警卫员一个箭步抱住了他:“首长,我去。”麦政委回头对身后几个他带来的人说:“都去,你们都去。”
麦政委带来的所有人都朝着帐房跑去,丹增活佛带来的几个铁棒喇嘛以及光脊梁的巴俄秋珠也朝着帐房跑去。但是已经没用了,在他们跑过去之前,早就有人第一个跑到了那里,他就是父亲。父亲跑到的时候,更黑的黑影已经不见了,被利牙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帐房上,挤满了寻找目标的领地狗。梅朵拉姆从撕裂的豁口中站了起来,奇怪地问到:“这是什么野兽,怎么光咬帐房不咬人?”父亲问道:“它没有咬你吗?”梅朵拉姆说:“它在我身边跳来跳去,一口也没咬。”父亲说:“咬一口你就完蛋了。”
领地狗们奔扑而去,更黑的黑影又在别处闪来闪去了。父亲赶紧回到了冈日森格身边。让他奇怪的是,惊天动地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冈日森格的睡觉,它一眼未睁,好像已经不行了,马上就要死去了,狗世间的任何闹腾都牵动不了它的兴趣了。而大黑獒那日却显得非常狂躁,几次要冲过去,都因为牵挂着冈日森格而拐了回来。
翻江倒海似的一群对一个的剿杀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平静了。领地狗群匍匐在黑暗里,就像消失了一样鸦雀无声。丹增活佛让出自己的帐房要梅朵拉姆进去睡觉。没等梅朵拉姆说什么,麦政委就喊起来:“这怎么行?你是神,我们是人,应该是人敬神,不能是神敬人。”李尼玛翻译着。丹增活佛说:“都一样都一样,神敬了人,人才能敬神。”麦政委说:“那就按年龄说吧,你和藏医喇嘛年龄最大,理应住帐房。我们比你们年轻,就来个天当被来地当床吧。梅朵拉姆,你去石头房子里睡。送鬼人达赤的房子里四面墙上都画着鬼像,你进去后就把眼睛闭上,哪儿也别看。”梅朵拉姆说:“我不怕,我什么也不怕。”说着走到石头房子里头去了。
光脊梁的巴俄秋珠跟了进去,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就悄悄坐在了地上。他相信送鬼人达赤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鬼,他要守护着他心中的仙女梅朵拉姆,让她安安稳稳睡一觉。梅朵拉姆发现了他,问道:“是你吗,巴俄秋珠?你到炕上来睡吧,炕上暖和。”看他不动,她又说,“过来呀,小男孩。”他过去了,上炕躺在了她身边。梅朵拉姆把大衣盖在他身上,摸摸他的脸说:“闭上眼睛睡吧,有我在身边,你会做个好梦的。”他于是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睡不着,他听着身边的仙女梅朵拉姆均匀而温暖的呼吸,生怕丢了她似的,默默地守着,守着。
麦政委和许多人都睡在了露天地上。睡前麦政委孩子气地说:“我要睡中间,我怕狗。”父亲再次躺到冈日森格身边,谛听着寂静中夜色从深沉走向浅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