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殡.1
黑眼说:“笑什么?操你的娘?笑什么?”
郎中的笑像闪电一样消逝了,他严肃地说:“操去吧,你去吗?俺娘早死啦,埋到黑土里十年啦,你去吧!”
黑眼哑口无言,眼周的痣憋成绿叶一样颜色。他跳过桌凳,对着郎中的脸捣了七八拳。郎中的鼻子歪到一边,两线艳红的血沿着鼻孔里伸出的那两撮黑毛,滴滴嗒嗒下落,落到了他的嘴唇上和元宝一样翘起的下巴上。他甜蜜地巴咂着嘴,闪着白瓷光的牙齿被濡染得猩红。
“谁派你来的?”爷爷问。
“我的骡子呢?”郎中抻抻脖子,好象咽了一口血,继续说,“你们把我的骡子弄到哪里去啦?”
“一定是日本人的奸细!”黑眼说,“拿马鞭来,打这个狗娘养的!”
“我的骡子!你们还我的骡子!还我的骡子……”郎中惶恐地大叫着,飞快地往席棚口跑去,两个铁板会员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疯狂地挣扎着,一个铁板会员腾出一只手,在他太阳穴上狠狠揍了一拳,他的脸皮呱唧一声响,脖子像折断的高粱茎子一样低垂下去,身体也软塌塌地坠下去。
“搜他的身!”爷爷命令道。
铁板会员把他的每个衣缝都摸遍了,搜出了两粒小孩子玩耍的玻璃球儿,一粒碧绿,一粒鲜红。球里边镶着两只猫眼状气泡儿。爷爷捏起玻璃球儿,对着烛光看着,玻璃球射出灿灿的彩光,十分夺目。爷爷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把玻璃球放在桌子上。我父亲溜到桌边,伸手把玻璃球抢走了。
爷爷说:“给福来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