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情狼狈极了。他满嘴白沫,胸膛急剧起伏,喘息声很大,简直就是个小痨病鬼。我对他扮了一个鬼脸,轻蔑地说:quot;跑吧,你跑上天我也能拽住你的尾巴!quot;他脸色灰白,气喘嘘嘘,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转身又跑,我继续紧追。他越跑越慢,脚也不利索了。一块断砖头绊了一下他的脚,我急忙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但他还是栽到地上。幸亏地上茂盛的野草帮了忙,否则他的脸可就惨了。我收脚不住,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身上。我听到同学们兴奋地嗷起来。尽管我野,心无杂念,但第一次趴在一个男生身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急忙从他的背上跳起来,蹦到他的面前说:quot;跑啊,怎么不跑了!quot;他趴在草地上,脸贴着草地不抬头,好像死了一样。我说:quot;起来呀,起来再跑!quot;他慢慢地爬起来,脸皮的红紫竟然使他的脸看起来好像大了不少。他几乎带着哭腔说:quot;你为什么要跟着我?quot;我说:quot;只要你答应带着我去看你爸爸,我就放了你。quot;他坚决地说:quot;不行!quot;然后他就朝着他的羊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他也不在乎了。看来,他宁愿让我跟在身后让同学们取笑,也不愿带我去看他的爸爸。
那天我是尾随着他而去了,他知道无论如何甩不掉我,索性也就不理我了。我跟着他从运动场出来,沿着当时的那条狭窄、肮脏的健康路,一直往南走去。那时候全市只有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只有一条铺了沥青的大道,所谓大道也就是十米宽,其余的全是平房小巷,与农村没有什么区别。健康路中间布满积着污水的大坑,他牵着羊紧贴着路边走,路边就是把运动场围起来的砖墙,墙头上还拉着一道红锈斑斑的铁丝网,如果不知情,还以为里边是监狱呢。健康路爬进一个有三排平房围成的院子就终结了。院子正中有一个垃圾堆,垃圾堆上一只猪在哄哄着拱食,有几只鸡在咯咯着刨食。猪和鸡为了争夺一块食物,有时候发生矛盾,但很快也就相安无事。我被垃圾和公用厕所的臭气熏得噘唇皱鼻子,问:quot;你们家就住在这里?quot;他用挑战般的目光盯着我说:quot;怎么啦?我们这里不好吗?quot;我苦着脸,没有说什么。他说:quot;你看到了,我们跟猪住在一起,我们和羊住在一起,我们和鸡住在一起,你满意了吧?quot;
这时,我的鼻子也渐渐地适应了垃圾和厕所的臭气,而且我对他的不良态度很是不满。我说:quot;你想用几句难听的话就能把我气走?没那么容易,我好不容易从学校跟你到了这个地方,主要是想看看你的爸爸,不看到你的爸爸,我是决不会回去的。quot;他说:quot;我爸爸不在这里住!quot;quot;你爸爸不在这里住又在哪里住?quot;他牵着羊向紧靠着厕所的那间房子走去,我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他恼怒地对我说:quot;你怎么这样讨厌?我们家欠你的账是怎么的?quot;我也生了气:quot;你才讨厌!我是来看你爸爸的,不是看你的!quot;我们的争吵声吸引出了一些灰头土脸的居民,有一个镶着不锈钢牙、牙上沾着韭菜的女人咋咋呼呼地说:quot;哟,马驹子,把媳妇领回家了?quot;他对着那个女人啐了一口唾沫,说:quot;烂菜花,张嘴就喷大粪。quot;烂菜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说:quot;这个姑娘可真叫俊,但千万可别嫁给他,嫁给他就等于鲜花插在牛粪上了!quot;他将羊拴在厕所墙边的木桩上。木桩边上堆集着一些发了黄的野草,周围还散布着一些羊粪蛋儿。拴好羊,他转身推开那扇油漆脱尽、玻璃破碎的门。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家了。我一点也不客气地跟着他往屋子里钻,他一膀子就把我给扛了出来。他用瘦长的身体挡住门缝,说:quot;林岚同学,我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