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怎么骂自己的爹是老杂种——我是问你爹早死了吧?
我爹活得好好的!年轻犯人说。
那你爹也不是个好爹,也是个老杂种!他没教育你,不能对着人抻巴筋骨打哈欠吗?中年犯人说。
抻巴筋骨打哈欠怎么啦?
你对着俺抻巴筋骨打哈欠,会给俺带来坏运气!中年犯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啐一口唾沫在地上,用左脚踏那口唾沫三下,又用右脚踏那唾沫三下。
你这么多毛病!年轻犯人揉着腿骨,低声骂着,该枪毙的杀人犯!
中年犯人怪笑着,说:
俺还不该枪毙,该枪毙的都住着单间房!
老犯人把两个大钵子从铁门下的方洞里推出去后,就不停地伸出舌头舔嘴唇,像一条吞食了烟油子的蜥蜴一样,十分使高羊害怕。高羊怕他那一嘴被氟腐蚀得不像样子的破牙齿,还怕他那两只泪汪汪的、烂了边的、不停地眨巴着的眼睛。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勺子碰着铁桶的声响,那声音离这间监室还很远。老犯人佝偻着腰,走到又高又小的小铁窗边上,手扒住窗沿,想往外看。他个子矮小,大概是什么也看不见。他踱到铁门边上,抓耳挠腮,一副猴急的样子。后来,他趴在地板上,侧着脸往外看,大概除了钵子外,什么也看不见。他爬起来,继续舔嘴唇眨眼睛。高羊不愿看他,他厌烦的回过头去。
铁勺碰着铁桶的声音终于响近了,老犯人舔嘴唇眨眼睛的频率更快了。中年犯人和年轻犯人也提着钵子靠到门口来。
高羊不知所措,呆呆地坐在低矮的灰床上,看着对面墙壁上一条爬行的蜈蚣。
铁桶被蹾在铁门外的声音,还有好像是适才骂人的哨兵的声音:
韩师傅,这室里刚关进一个,九号。
可能是那个韩师傅吧,用铁舀子什么的敲着铁门,说:
九号听着,每人一个馒头,一勺子汤。
铁勺碰响了几个铁桶。一个盆子从门下方洞里推进来,又一个盆子紧挨着前边的盆子被推进来,第一个盆里盛着四个馒头,馒头也是灰色的,上面还挂着一层磁光。第二个盆里盛着半满不浅的一盆汤,汤是暗红色的,汤面上漂着几朵大油花,还有几根发黄的蒜薹。
一股霉烂了的蒜薹味猛扑进他的意识里,引逗得他牵肠挂肚,直想呕吐。他中午喝进肚子里的三瓶凉水好像还都潴留在胃袋里,现在它们咣嘡咣嘡地响着。他的肚子阵阵绞痛,头也有些发涨。
三个犯人各把一个馒头抢在手里,盆里剩下一个馒头,孤零零的,有拳头般大,灰色,闪着釉的光彩。高羊知道这个馒头是属于自己的,但他没有一点食欲。
中年犯人和青年犯人把钵子摆在盛汤的盆子旁边,老年犯人也把自己的钵子放在盆子旁。
老年犯人用那两只令人作呕的眼睛瞟了高羊一眼。
中年犯人说:哎,伙计,你看样不想吃?满肚子的山珍海味还没消化吧?
高羊紧咬着牙关,止住一阵阵激烈上冲的呃逆。
老流氓,你来分。给他留点。中年人用命令的口吻说。
老年犯人操着一把油腻腻的铝勺子,伸进盆里,把汤搅匀,然后,小心翼翼地盛满一勺,慢慢地端起来,端得是那样平,那样稳,令高羊吃惊。老犯人把第一勺汤倒进中年犯人的钵子里。老年犯人讨好地看一眼中年犯人。中年犯人面孔麻木,没有表情。老年犯人的第二勺子汤舀得速度很快,端得不稳又不平,他把这勺子汤倒进年轻犯人钵子里。
老流氓!年轻犯人骂着,你尽给我撇清汤。
老犯人说:你喝清汤也喝瞎啦!
老流氓!年轻犯人把脸转向高羊,好像争取同情似的说,你知道吗?这老畜生是个老扒灰,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