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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们兄妹一场,你这为哥的,就快张罗着给她办理后事吧。

    一听这话,方老大顿时不哭了。他擦着鼻涕说:

    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她早就不是方家的人了,厚葬薄葬,不关俺的事。

    他一瘸一颠地哭着走了。

    高马站起来,喊住了他,说:

    你到这屋里去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全拿走吧!

    方老大停了停,没说什么,走了。

    女人们为金菊缝了一套大红绸的衣服,拿到屋里。她们脱掉金菊的旧衣服,用水擦洗了她的身体,替她把送老的新衣穿起来。她浑身鲜红,好像一个新媳妇。

    高直楞飞一样跑进高马家的庭院,他捡那些鹦鹉的尸体,一边捡,一边骂,一边流泪。他把鹦鹉的尸体装进一个大筐里,说:

    高马高马,你说这些鸟儿碍你什么事了?你有本事对着人使,遭害这些鹦鹉干什么?这都是钱啊!你把我给毁利索啦……

    尚有七八只残存的鹦鹉蹲在黄麻颤颤巍巍的梢头上,它们羽毛凌乱,浑身沾满血污。它们啼叫着,叫声十分凄凉。高马也有些可怜它们。

    高直愣嘬起嘴唇,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唤着它们。

    我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我们了解到你和金菊姑娘的不幸的爱情,请您把这件事情的过程给我们谈谈好吗?这位记者有三十多岁,戴着一副大眼镜,生着一张大嘴,嘴里有一股臭气。

    我是县妇联的干部,主管清理三换亲的工作,你把情况谈谈吧!这是一位年轻的女人,脸上涂满白粉,嘴里喷出一股尿味,高马恨不得一刀削下她的头来。

    你们都滚!他站起来,提着刀,愤怒地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高马兄弟,做棺材是来不及了,再说东北森林正烧着大火,木材涨价,这大热的天,于秋水瞟着金菊膨胀的身体说,我买了两张新苇席,买了两丈塑料布,里边用塑料布包好,外面裹上两张苇席,不会比棺材差,入土为安,你说呢?

    高马说:大哥,一切由着您安排吧!

    电视台的记者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跪着,噼噼啪啪地拍着照,他把黄麻梢头上的鹦鹉也拍了进去。这简直是一幅画:黄的黄麻秆,红的黄麻秆,青绿的黄麻秆……金红的阳光,枯黄的与翠绿的黄麻叶子,五彩的鹦鹉们,满面忧愁,嘬着嘴吹口哨的高直楞,鹦鹉们缩着头,蔫蔫地叫着,叫声凄凉,催他泪下。

    我已安排了六个人在村东公墓里开穴,差不多就该往外抬了。于家大哥说。

    院子里铺开两张新苇席,新席上展开浅蓝色的塑料布,四个女人把穿着红绸新衣的金菊抬出来,放在塑料布上。记者啪啪地拍照着,那个满脸白粉的女人也装模作样地往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她的脖子是黄色的,与白脸区别分明,高马又恨不得一刀把她的头削下来。

    大兄弟,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于家大嫂说。

    高马趋前看看金菊,黄麻枝叶婆娑,紫穗槐的气味沁人心脾,阳光明媚,月色皎洁,气喘吁吁,汗水淋漓,金菊的脸上都是微笑。金菊金菊清香扑鼻……

    他朦朦胧胧地看到那蓝色的塑料布包裹了金菊的身体。那金黄的席片包裹了金菊的身体。两个男人用崭新的黄麻绳子捆扎着苇席,为了捆得结实,他们用脚蹬着苇席,用力把绳子煞进去。他听到篾片断裂的声音,他看到那两只大脚踏在金菊鼓起的肚子上。

    他扔掉刀,双膝跪地,咯咯地咳着,把一口血淋漓在胸脯上。蹲在黄麻梢头的鹦鹉惊飞起来,它们疾飞一阵后便降低高度,它们像点水的燕子一样,点水的燕子肚子贴着水面飞翔,它们的肚皮贴着黄麻梢头飞翔。记者抢着拍照,搽粉的女人给年轻记者抻平裤腰上的皱纹。它们飞翔着,像一枚枚抛来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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