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大器。”在秦二先生和黄掌柜周围,镇子上的头面人物,都在用不同的腔调、类似的语言赞美着司马库,赞叹着刚刚目睹过的奇迹。“你们想象不到,他是多么的与众不同,”秦二先生用高声压倒众人的议沦,显示出他与飞行家司马库的特殊关系,“他在我的夜壶里,装上了两只蛤蟆!还有,他能篡改圣人的书,圣人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他怎么说呢?你们是猜不到的,他说,’人之初,胡扯淡,狗不教,猫不念,烟袋锅子炒鸡蛋,先生吃,学生看‘,哈哈哈……“秦二先生大笑着,骄傲地看着周围的人。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来。这声音有点像狗崽子追逐奶头的哼哼声,更有点像多年前我们在河道里看到过的那些追逐着帆船的海鸥的呜叫。
秦二先生收回了他的笑声,撤销了他脸上那骄傲的笑容。我们的目光被那个奇异的发声体吸引。发出怪声的是三姐领弟,但现在她作为三姐的特征已经很少,现在,她发出令人脊梁发冷的怪声时是她完全进入了鸟仙状态的时候,她鼻子弯曲了,她的眼珠变黄了,她的脖子缩进了腔子,她的头发变成了羽毛,她的双臂变成了翅膀。她舞动着翅膀,沿着逐渐倾斜的山坡,呜叫着,旁若无人,扑向悬崖。
司马亭伸手扯了她一把,没有扯住,撕下一块布。等到我们清醒过来时,她已在悬崖下翱翔——我宁愿说她是翱翔,而不愿说她坠落。悬崖下的草地上,腾起一股细小的绿色烟雾。
二姐率先哭了。她的哭声让我很不舒服,鸟仙飞下悬崖,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哭什么呢?随即,一向被我认为鬼鬼祟祟、玩世不恭的大姐也哭了。甚至连什么也看不见的八姐也莫名其妙、非常敏感又非常随和地哭了起来。八姐的哭声带着梦呓的呢喃,还有祈求允许她尽情哭泣的一片热情。八姐事后对我说她听到三姐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好像摔碎了一块玻璃。兴高采烈的人群都发了呆,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眼里蒙上了烟雾。二姐招呼士兵们牵过骡子,她不用别人帮忙,抱住骡子粗短的脖颈,奋勇地爬上骡背。她用脚尖踢着骡肚子,骡子便颠颠地跑起来。司马粮跟着骡子跑了两步,被一个士兵拉住,士兵叉着他的胳膊,把他放在他爹司马库方才骑过的那匹马的背上。
我们像一群败兵,踉踉跄跄地下了卧牛岭。此刻,巴比特和上官念弟在那片白云的遮掩下忙乎什么呢?在骑骡下山的路上,我绞尽脑汁想象着上官念弟和巴比特在降落伞里的情景。我仿佛看到,他正跪在她的身边,手里捏着一棵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草穗子,撩拨着她的乳房,像我不久前做过的那样。而她平躺着,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哼着,像一条被人搔着痒的小狗,瞧啊,她的腿翘起来了,她的尾巴扑扑噜噜地扫着草地,她向冒失鬼巴比特大献殷勤!而不久前,因为我用草缨撩了她,她几乎打烂了我的屁股。想到此我心中充满了愤怒,也不完全是愤怒,还有一些黄色的情绪,像一簇簇火苗子,燎伤了我的心。“母狗!”我骂了一声,同时把双手猛地往里一凑,好像我卡住了她的脖子。上官来弟在骡上扭转脸,问:“你怎么啦?”因为匆忙下山,士兵们把我放在了她的身后。我紧紧地搂着上官来弟冰凉的腰,把脸贴在她瘦削的脊梁上,嘴里嘟哝着:“巴比特,巴比特,美国鬼子巴比特,他把六姐盖住了。”
我们绕了一个漫长的圈子才转到悬崖下。司马库和巴比特早已把身上的绳索解下来,他们俩垂着头站着,在他们面前,是悬崖下生长得特别繁茂的绿草。
绿草丛中,镶嵌着我的三姐。她仰面朝天躺着,身体陷在泥土里,在她的周围,溅起一些黑色的泥土,和一些连根拔出的青草。鸟的表情已完全地从她脸上消逝了。她微微睁着眼,脸上是宁静动人、笑嘻嘻的表情。两道凉森森的光线从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