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炮
大智大勇,洗刷了耻辱,挣回了面子。屠户们和牛贩子们蜂拥而上,帮助我父亲,将白脸的大黄牛按倒在地上。为了防止它起来伤人,一个屠户用兔子般的速度跑回家,拿来一把锋利的屠刀,递给老兰,老兰脸色蜡黄,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手,示意屠夫动手。屠夫举着刀转了一个扇面,问,谁来?没人来吗?没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挽挽袖子,将刀子在鞋底上镗了几下,然后蹲下身,闭住一只眼,像木匠吊线一样,瞄准了牛胸上的凹陷部位,猛地捅了进去。他拔刀出来时,一股热血火刺刺地蹿出来,把我父亲染成了一个血人。
牛死了,众人从牛身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红黑的牛血还像泉水似的从刀口里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里夹杂着泡沫,一股热烘烘的腥气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众人都像撒了气的皮球,身体变得瘪塌塌的。大家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没有一人开口。我父亲缩着脖子,龇出一嘴结实的黄牙,说:老天爷爷,吓死我了!众人的眼睛转移到老兰脸上,让老兰无地自容。为了掩饰窘态,他低头看牛。牛的四条腿抻直了,大腿内侧的嫩肉颤抖不止,一只蓝色的牛眼大睁着,好像余恨未消。他踢了死牛一脚,说:妈的,打了一辈子雁,差点让雁雏啄了眼睛!说完了这话他抬起头看着我父亲,说:罗通,今日我欠了你一个情,但咱们的事还没完。我父亲说: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咱们之间根本就没事。老兰气呼呼地说:你不要动她!我父亲说:不是我要动她,是她让我动她。我父亲得意地笑着说:她说你是一条狗,她不会再让你动她了。当时,他们的话我听得糊糊涂涂,后来我当然知道了他们说的那个她就是开小酒店的野骡子。当时我就问:爹,你们说什么呀?动什么呀?我爹说: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情!老兰却说:儿子,你不是要跟我姓兰吗?怎么还叫他爹?我说:你是一泡臭狗屎!老兰说:儿子,回家对你娘说去,就说你爹钻进了野骡子的里,出不来了!我父亲顿时变得像那头暴怒的公牛一样,低着头朝老兰扑去。他们的接触非常短暂,人们很快就把他们分开,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老兰折断了我父亲的一根手指,我父亲咬掉了老兰半个耳朵。我父亲吐出老兰的耳朵,恨恨地说:狗东西,你竟敢对我儿子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