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不到他激动的脸,我差不多基本上看到了他的脸--但酒味里有一种超物质在运行,它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神圣的信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语言是笨拙的--比喻是蹩脚的--它流进我的心,令我周身颤栗--同志们,同学们,难道还要论证酒是害虫还是益虫吗?不必要太不必要了,酒是燕子是青蛙是赤眼蜂是七星瓢虫,是活着的quot;灭害灵quot;!他情绪高涨,慷慨激昂地挥舞着双臂,处于忘我状态,演讲处在白热化,他有希特勒的风度。他说:
quot;七叔,你们看,那酒味正从窗户上、从房顶上、从一切有缝隙的地方钻进来……quot;
quot;这孩子,大概得了神经病,quot;方九嚷着鼻子说,quot;味有颜色?能看到?疯了……quot;
他们用疑虑重重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像我果然就是一个精神病孩。我顾不上他们啦!沿着酒的味道铺成的彩桥,我飞跑着,飞跑着……奇迹出现了,亲爱的同学们,奇迹出现了!他被沉甸甸的感情压低的头颅,在酿造大学公用大教室的讲台上,他用暗哑但富有异常感染力表现的嗓音说--
一幅辉煌的雪夜宴筵图出现在我脑子里的眼睛里:一盏白亮的汽灯。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只盆,盆里热气腾腾。围着桌子坐着四个人,每人端着一碗酒,像端着一碗彩霞。他们的脸有些模糊……啊咦!清楚了,我认出他们来了……支部书记、大队会计、民兵连长、妇女主任……他们手拿着煮烂的羊腿,蘸着加了酱油和香油的蒜泥……我指指点点地向七叔他们说,好像一个解说员,我脸上眼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七叔他们的脸,心不敢旁骛,生怕图像被破坏……七叔握着我的手乱晃:
quot;小鱼儿!小鱼儿!你得了什么病?quot;
七叔左手握着我的手乱晃,右手拍打我的后脑勺。好像破砖乱瓦丢进了平静的光可鉴人的池塘,我的脑子里一阵嘈杂,水花四溅,涟漪碰撞,图像被破坏,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懊恼地嚷叫:
quot;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quot;
他们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七叔说:
quot;孩子,你做梦了吧?quot;
quot;我没有做梦。我看到支书、会计、妇女主任、民兵连长在喝酒。每人一条羊腿,蘸着蒜泥,点着汽灯,围着一张八仙桌。quot;
七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
quot;幻觉。quot;
quot;我看得清清楚楚吆!quot;
大个子刘说:quot;下午我去河里挑水,真看到妇女主任带着两个老婆在冰窟里洗羊肉。quot;
quot;你也跟着幻觉吧!quot;七婶说。
quot;真的吆!quot;
quot;真个屁!我看你们是馋疯了!quot;七婶说。
小炉匠蔫蔫地说:
quot;别吵了,我去看看,侦察侦察。quot;
quot;别疯了!quot;七婶说,quot;你们信幻觉?quot;
小炉匠说:
quot;你们等着,我跑着去跑着回。quot;
quot;当心被他们抓住揍你。quot;七叔担心地说。
小炉匠已经出了门,一阵寒风进来,差点把灯扇灭。
小炉匠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一阵寒风,差点把灯扇灭。他痴呆呆地看着我,好像见了鬼。七婶冷笑着问:
quot;看到了什么?quot;
小炉匠把头转过去,说:
quot;神了,神了,小鱼儿成了仙了,有了千里眼啦!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