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屋,小屋里有两位白衣小姐膝盖顶着膝盖坐在一张刻着字迹的写字台前。她们见到我们进入后膝盖分开了一些。有一位按了按墙上的电钮,一扇门慢慢地缩出来,似乎是电梯。她们把我架进去。门关闭了。果然是电梯。它飞快地下降着。我佩服地想:果然是煤矿,一切活动都在地下。我不怀疑他们能在地下修筑万里长城。电梯空咚一响,抖了三抖,到底了。门开了。强烈的白光照花了我的眼。豪华的大厅,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像水一样,映出雕花天棚和几百盏玲珑灯具。四根大理石板材镶贴成的多棱的大柱子。鲜花与绿色植物。最现代化的金鱼缸。一群遍体赘瘤的金鱼,它们使我周身发腻。她们把我的肉体安放在410房间里。我猜不透410是如何排出来的,这是座什么样的大厦呢?纽约的大厦通向天堂,酒国的大厦通向地狱。她们把鞋子从我腿上剥掉,然后把我抬到一张床上。把我的公事包放到茶几上。她们走了。五分钟后,一位米黄色服务小姐推门进来,把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我听到她对我的肉体说:首长请饮茶。
我的肉体不回答。
米黄色小姐化着浓妆,眼睫毛粗壮,像猪鬃一样。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她伸出尖尖的手拿起话筒。房间里非常安静,我听到一个男人在电话里说:
quot;他醒了吗?quot;
quot;他一动不动,很可怕。quot;
quot;摸摸他的心脏跳不跳。quot;
米黄色小姐把手按在我的胸脯上,她的脸上表现出极端厌恶的表情。她说:
quot;跳。quot;
quot;给他灌点醒酒1号吧!quot;
quot;好。quot;
米黄色小姐走了。我知道她马上要回来。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钢铁的注射器,就是兽医使用的那种。幸亏针头是软塑料的,所以我不担心她扎我。她把软塑料管子插到我的嘴里,然后往我嘴里注射药液。
后来,我听到我的肉体哼哼起来。它的胳膊抡动起来。它还说了一句什么。它放出一股力量吸引我捕捉我,我抗拒着,我变成一个大吸盘吸在天花板上抗拒着。但我感觉到我的一部分被它吸走了。
我困难地坐起来,睁开眼皮,痴呆呆地望着墙壁,好一阵子。我摸过那杯茶,咕嘟嘟灌下去,然后,跌仰在床上。
又过了很久,门轻轻地开了。一个赤脚赤膊只穿一条蓝布裤身上生着鱼鳞状皮肤、十四岁左右的男孩闪身进来。他的动作轻捷,无声无息,像一只猫。我满怀着兴趣看着这孩子。这孩子面熟,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嘴里叼着一柄柳叶状的小刀,像黑猫叼着一尾柳叶状的小鱼。
我感到巨大的恐惧,为我那半死不活的肉体。同时我纳闷在地下如此隐蔽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小精灵。房门自动关闭,房间里的安静压迫我的耳膜,生鳞的孩子接近我的躯体时,我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土腥味,是一只刚从岩缝里揪出来的穿山甲的味道。他要干什么?他头发乱蓬蓬,沾着很多成熟苍耳子的刺球儿,这刺球儿的精辟的味道像一条条小蛇,爬进我的鼻道并进入脑髓。我的肉体打了一个喷嚏。小精灵突然伏在地毯上。他站起来,伸出小爪子摸了摸我的咽喉。他嘴里的柳叶小刀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我多么想唤醒我的肉体但是我不能够。我搜索枯肠或曰绞尽脑汁: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得罪了这个小精灵?他又伸出手指捏我的肉体上那个被叫做脖子的部位,好像一个老练的厨师在进行杀鸡前准备工作。我甚至感觉到了那可怕的、坚硬的小爪子,但我的肉体无动于衷,它打着沉闷压抑的呼噜在鼾睡,不知道死神降临。我盼望着他赶快把那柄小刀子从嘴里取下来,对着气嗓眼儿给我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