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案件!quot;
quot;我毙了他们!quot;老革命怒吼着。
quot;老革命别发火,让我进去慢慢说。quot;
老革命打开大门上的一扇小门,说:
quot;钻进来吧!quot;
丁钩儿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小门的边角上,挂着一缕缕黄色的细毛。
quot;你想不想进来?quot;
丁钩儿一哈腰钻了进来。
quot;你们这些饭桶,哪里能比得上我的狗?quot;
跟随着老革命,丁钩儿进了大门左侧的传达室。他想起了市郊罗山煤矿的传达室,罗山煤矿守门人那一头狗毛似的乱发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着。
传达室里灯光明亮,墙壁雪白,一铺火炕占去了房间一半。炕头上立着一堵与坑同宽的墙,墙外垒着一个灶,灶上支着一口锅。灶里插着松木劈柴,火光很旺,松脂味很香。
老革命摘下猎枪挂在墙上,脱掉大衣扔在炕上,搓搓手,说:quot;烧劈柴,睡火炕,这是我的特殊化,quot;他看着丁钩儿问,quot;我革命几十年,拳大的疤落了七八个,搞这点特殊化应该不应该?quot;
丁钩儿沉浸在融融暖意里,睡意朦胧地说:
quot;应该,太应该了。quot;
quot;可是那狗养的杂种俞科长硬要把松木劈柴换成槐木劈柴!老子革命一辈子,鸡巴头子都让鬼子的机枪打掉了,断子绝孙了,烧点松木劈柴算什么?老子八十岁了,尽着烧还能烧几棵松树?我说,你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挡不住我烧松木劈柴!quot;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双臂挥舞起来,嘴角冒出泡沫,quot;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他们吃婴儿?吃人?野兽!是谁?老子明天就去毙了他!先斩后奏,大不了再给我个处分,老子这辈子杀了几百号子人,老子专杀坏人,叛徒,反革命,侵略者,到老了再杀几个吃人野兽!quot;
丁钩儿身上奇痒,衣服冒着水汽,水汽里包含着浓重的灰垢味。他回答老革命的问话:
quot;我正在调查这件事。quot;
quot;调查个屁!quot;老革命说,quot;拉出去毙了就行了,调查个屁!quot;
quot;老前辈,现在是法制健全的时代,没有确凿的证据,怎能随便毙人?quot;
quot;那你快去调查,还蹲在这里干什么?你的阶级觉悟哪里去了?你的工作热情哪里去了?敌人在吃人,你却在这里烤火!我看你是个托派!是个布洛乔亚!是个帝国主义的走狗!quot;
丁钩儿被老革命一顿痛骂,如同狗血淋头,朦胧睡意尽消,胸中热浪翻滚。他大咧咧地剥下衣服,赤条条一根,脚下穿着破鞋,蹲在灶前,拨拨火,添几根油汪汪的松木劈柴进去,焦香的白烟冲进鼻腔,打一个舒服的啊啾,用劈柴架起衣服就着灶火烘烤,衣服嗞嗞响,像臭驴皮一样。火烤着皮肉,有痛有痒,搓着挠着,越搓越挠越舒服。
quot;你他妈的是不是生了疥?quot;老革命说,quot;老子当年睡稻草窝长了疥,全排都长了疥,那个痒啊,挠,抓,血淋淋的皮肉了,还是痒,钻心拱肺地痒,丧失了战斗力,非战斗减员,八班副马山想了个办法,买大葱,买大蒜,石头砸得稀巴烂,加上盐,加上醋,一把一把抓着往身上糊,辣辣的,麻麻的,长爪子挠狗蛋,说不出有多舒坦!那么多的疥,竟给狗日的治好。偏方治大病,病了公费治疗,老子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闹革命,公费治疗理应该……quot;
丁钩儿从老革命的话里听出了辛酸与牢骚,听出了一部艰难困苦的革命史。他原想对老头儿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