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儿。他走过去,看到车斗里还有一瓶子酒,提起瓶子晃晃,见无数的小珍珠般的气泡在酒瓶中沸腾,酒液碧绿,像用绿豆烧成的。隔着瓶塞他就嗅到了浓郁的酒香。他迫不及待地拨开瓶塞,含住瓶口,感到光滑的瓶口凉森森的插入热烘烘的口腔,产生了极度的舒适。那些碧绿的酒液像润滑油一样,连绵不绝地灌注进去,使他的胃肠像怀抱鲜花的小学生一样欢呼起来,使他的精神像久旱逢喜雨的禾苗一样振作起来。不知不觉地就把一瓶酒喝尽了。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空瓶,然后扔掉瓶子,踩着摩托,抓住手把,跳上车座,他感到摩托车兴奋不安地颤抖着,像一匹打着响鼻、弹着蹄子、抖擞着鬃毛、渴望着奔驰的骏马。他一松车间,摩托车颠颠簸簸地爬上大路,然后便吼叫着跑起来。他感到胯下的摩托具有高度的灵性,根本无须驾驶,他要做的事就是坐稳屁股,攥紧车把,以免从车上摔下来。于是摩托车的轰鸣就变成了马的嘶鸣,他的双腿亲切地感觉到了骏马温暖的腹部,他的鼻子也嗅到了醉人的马汗味道。一辆辆明晃晃的车辆被甩在后头,一辆辆迎面开来的车辆大睁着惊恐的眼睛,乱纷纷地躲闪到路的两边去,好像破冰船把冰块翻到两边去,好像汽艇把波浪翻到两边去。这感觉让他陶醉。有好几次,他分明感到必定要撞到那些车辆了,他甚至听到那些车辆发出了惊恐的哭叫声,但最终是化险为夷;在针一样细的间隙里,那些明晃晃的东西,总是像柔软的粉皮一样,闪到一边去,为他和他胯下的骏马让出了道路。眼前出现一条河,河上没有桥,河水在深涧里轰鸣,冰凉的泡沫飞溅起来。他一提车把,摩托就腾空而起,他感到身体变得像纸片一样轻,强劲的风把他的身体吹得弯曲起来,硕大的星斗光芒四射,挂在伸手可触摸的高度上。这不是上了天了吗?上了天不就成了仙了吗?他暗暗地思忖着,感到原先想的十分艰难的事情真要实现起来其实十分容易。后来,他看到有一个团团旋转的轮子从摩托车下甩出去,一会儿又是一个,一会儿又是一个。他惊恐地叫起来,叫声在林梢上起起伏伏前进,像风从林梢上掠过。然后他就落在地上,没有了轮子的摩托丑陋地悬在树杈上,一群松鼠跳上去,啃咬那些钢铁部件。他想不到松鼠的牙齿是恁般锋利和坚硬,啃咬钢铁,竟如啃咬腐朽的树干一样。他活动了一下腿脚,竟然灵活如初,一丝一毫也没有受伤。他站起来,有些迷惘地往四周观望,见树木参天,藤萝高挂,大朵的紫色花朵缀在藤上,像用紫色的皱纹纸扎成的假花。藤上还结着一串串的像葡萄一样的野果,颜色有紫红和碧绿两种,都极其鲜润,宛若美玉雕琢而成。那些果实呈半透明状,一看便知汁液丰富,是酿酒的上好材料。他模模糊糊地忆起,好像是女司机,或是另一个不知姓名的漂亮女人说过,有一个白头发的教授,正在山中与猴子们一起酿造全世界最美好的酒,那种酒的皮肤比好莱坞的女明星的皮肤还要光滑,那种酒的眼睛比天使的眼睛还要迷人,那种酒的双唇比性感女皇的涂了口红的嘴唇还要性感……那简直不是酒,而是上帝的杰作,是真正的神来之笔。他看到那些从树枝间射下来的明亮的光柱,白雾在光柱中缭绕,猴子在白雾中跳跃,有的呲牙扮怪相,有的给同伴理毛、捕捉寄生虫。一个身材高大的公猴子,眉毛都白了,所以也是个老猴子,摘下一片树叶,卷成筒状,放到嘴里吹着,吹出quot;瞿瞿quot;的哨声,猴子们立刻集合起来,滑稽地摹仿着人类排队的样子,站成三排,还稍息立正往左往右看齐呢!真好玩,侦察员想。他看到猴子们的腿都弯曲着,腰弓着,头颈前探,根本不符合步兵操典的要求,但他又想对猴子绝对不能苛求,人要走出仪仗队的水平,也要下半年的苦工夫,腿用绳子捆起来,腰用木板摽起来,夜里睡觉不许枕枕头。他想,不能苛求。他看到它们的尾巴拄在背后,像一根撑棍一样。许多果实累累的树木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