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磕头不止，道：quot;谢大人恩典……quot;

    袁大人道：quot;俗言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平白无辜，打落人家两颗牙齿，就这样饶了你，只怕赵姥姥不服——这样吧，你给赵姥姥磕两个头，然后再拿出二十两银子，给赵姥姥补牙。quot;

    夫人，你现在知道了，余今天受到了多么深重的侮辱。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余将心一横，扑地跪倒，心肺欲裂，双眼沁血，给那畜生磕了两个头……

    那个畜生，笑眯眯地接受了余的大礼，竟然恬不知耻地说：quot;钱大老爷，小民家贫如洗，等米下锅，那二十两银子，还望大人尽快交割。quot;

    他的话，竟逗得袁大人哈哈大笑。袁世凯，袁大人，你这个混蛋，竟然当着洋人的面，与一个刽子手联手侮辱下属。余是皇皇两榜进士，堂堂朝廷命官，袁大人，你这样侮辱斯文，难道不怕伤了天下官员的心？看起来你们连手侮辱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高密县令，实际上你们侮辱的是大清朝的尊严。那个黄脸的翻译，早将堂上堂下的对话，翻给了克罗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笑得比袁大人还要响亮。夫人啊，你丈夫今天被人当猴儿耍了。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夫人，你让余喝吧，你让余醉死方休。袁大人啊，您难道不知道士可杀而不可辱的道理吗？夫人放心，余不会自杀。余的这条性命，迟早是要殉给这大清朝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畜生得到了袁大人的默许，坐在那张紫檀木椅子上，得意洋洋。余站立堂侧，如一个皂班衙役。余的心中倒海翻江，一股股热血直冲头脑。余感到两耳轰鸣，双手发胀，恨不得扑上去扼住那畜生的咽喉。但是余不敢，余知道自己是个孱头。余缩着脖子，耸着肩膀，努力地挤出一脸笑容。余是一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躁的小丑啊，夫人！为夫的忍耐力，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啊，夫人！

    袁大人问那畜生：quot;赵姥姥，天津一别，倏忽已近年了吧？quot;

    quot;八个月，大人。quot;那畜生道。

    袁大人说：quot;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quot;

    那畜生道：quot;小民不知道，大人。quot;

    袁大人道：quot;你知道皇太后为什么召见你吗？quot;

    那畜生道：quot;小民听李大总管说，是袁大人在太后面前说了小人的好话。quot;

    quot;咱们俩真是有缘分哪！quot;袁大人说。

    quot;小人没齿不忘大人的恩德。quot;那畜生起身，给袁大人叩了一个头，然后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

    袁大人道：quot;今日请你来，是要你再替本官——当然也是替朝廷——干一次活儿。quot;

    那畜生说：quot;不知大人要小的干什么活儿？quot;

    袁大人笑道：quot;你他娘的一个刽子手还会干什么活儿？quot;

    那畜生道：quot;不瞒大人说，小的在天津执刑之后，手腕子就得了病，已经拿不动刀子了。quot;

    袁大人冷笑道：quot;连龙椅都拿得动，怎么就拿不动把刀子呢？莫不是太后召见了一次，你真的立地成了佛？quot;

    那畜生从龙椅上滑下来，跪在地上，道：quot;大人，小的不敢，小的是猪狗一样的东西，永远也成不了佛。quot;

    袁大人冷笑道：quot;你要能成了佛，连乌龟王八也就成了佛！quot;

    那畜生道：quot;大人说得对。quot;

    袁大人道：quot;知道孙丙造反的事吗？quot;

    那畜生道：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