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个世纪前在这座山城被唱得烂熟俗气的歌,有三十年之久是绝对黄色的禁歌,直到这一二年才从革命歌曲的重围中又冒了出来,带着古怪的诱惑味,以前听,多少能使心绪改变些,但这个下午一两点钟,却让我更加焦灼不安,在阁楼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长这么大,我是头一回如此牵挂着母亲,于是我关掉音乐,下了楼。
母亲不在屋子里。奇怪,她上哪儿了呢?
父亲正蹲在院外空坝上,满手黑糊糊,捏打着煤渣饼团。
父亲若不是特别需要,谁去主动打帮手,他会不高兴。母亲相反,她经常故意不叫,考验我们做儿女的,谁最勤快,谁最与她贴心。
院里院外都没母亲的影,找不到她,我回到堂屋,在门槛前楞着,有人在我身后叫:“六六。”
我顺声回头,是大姐,她手扶我家的门。
我早上遇到的老太太说的事是真的,大姐真是回重庆来了。我这么一走神,就听见大姐不耐烦地喊:“六六,你耳朵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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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用水洗过脸,“啷个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边问,边拉开五抽柜抽屉,取出一把断了齿的木梳,又找到四姐用的一个小圆镜。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对着小镜子梳一头乱糟糟刚烫过的头发。
我半年多未看到她,她没大变化,脸圆了一点,身子丰腴了一些,眼珠比以前更灵动跳跃。
“爸爸不在家吗,我不在家,怎么说没人?”
“哟,说不得了,”大姐脸上有了笑容说,“么妹,你书比我读得多。”
我忘了母亲不愿拿给我看她的信。我的心思不在上面。“我没一样事顺心,”大姐说着,接下来她必定又是她那套离婚经,该怎么办?
我赶紧接过她的话,说:我知道你早就回来了,何必搞得怪里怪气的?
她笑着说,她就是不先回这个家。她到以前一起下乡的朋友家去串门,就是要让母亲晓得了不舒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妈呢?啷个不见她?”
她的问题正是我的问题。我说中午母亲还在,后来我下楼母亲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大姐酸溜溜地说,不管妈,妈准是过河去城中心看二姐,妈心疼二姐,心里没有我们这几个儿女。二姐运气比我们哪个都好,读的师范,1969年上山下乡,师范学校的学生可以不去,免了受当知青的罪。分配时二个有门路的人互斗,僵持不下,让她这种本应分到乡村小学的人拾了个便宜,分到城中心的小学,摇身一变成了城中心人。生了个儿子,又生个儿子,丈夫对她也好。
“饿死了!饿死了!”大姐象带股气似地叫,翻锅碗,打开碗柜,发现两个肉包,一手一个,吃将起来。“好吃,真好吃”。她不到一分钟就吃完,用手帕擦手。
“么妹,”大姐突然改了称呼。“你啷个脸色死人一张,难看得很?”昏黄的灯光下每张脸都一个颜色。毕竟是我大姐,许久不见,照样能感觉出来。“是不是我一个人把包子吃了,我以为是剩的呢。”
“你真会说话,肉包子会剩?”我说完这话就一声不吭了。父亲和我舍不得吃,母亲和我还为这包子吵了一架。大姐在家里虽排行老大,却象最校母亲说她比家里哪个孩子都会来事,发“人来疯”,一点不懂事。
大姐可能是对的,母亲到二姐那儿去了。二姐性格温柔,做家里事做教师都细心认真,对母亲算得上孝顺,即使和母亲扯皮,也是气在心头,不会象我们这三个姐妹那么顶嘴对吵。二姐已经不住在家里,她不时过来看父母,母亲有时也过江去看她。今天,母亲不留在家里,就是有意冷淡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朝大姐声音很高地喊道。本来这句话是准备对母亲嚷出来的。“妈妈都忘了,她从来都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