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了整整一下午,我要告诉他: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已经明白了,你不好意思说的话,让我来向你说。
人人都可以欺侮我,你不能;你若欺侮我,我就把流血的伤口敞开给你看。这么一想,我心里突然既委屈又辛酸,差一点流出眼泪。他的确与所有的人不一样,很轻易就能让我为他哭泣,他总能使我忘掉自己,变得非常脆弱,不堪一击。我不过是想喜欢一个人,想爱一个人。现在一旦点明,我才知道这种情感与身体某个部位有奇怪的牵连,一处受到触动,另一处就会涌出粘粘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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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第五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外傻等时,我家已乱成一团,连很少摸上阁楼的父亲,也在阁楼里,还有二姐,三哥。他们给四姐喂药,喂绿豆汁,一杯又一杯灌水。
四姐吞服了敌敌畏,她以为这种有毒的杀虫药喝几口就会死的。当她睁开眼睛,坚决地拒绝去医院。她的手几乎都要把床柱头抓碎,是三哥答应她,不让她去医院,才使她松开手。
父亲发现楼板上沉重的一响,药瓶坠在楼板上的声音,接着刺鼻的药水从瓶子里流出,穿过楼板缝隙滴到楼下。
四姐一定是在我走后,把预先准备好的毒药,从堂屋的哪个角落里取出,到阁楼她的床上。左想右想,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决定喝了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四姐在我们家长得最漂亮,和大姐的粗犷不同,她两条细眉,不用描画,黑淡有致,眼睫毛和眼睛最动人,乳房高挺,留着齐耳的短发。那阵子,街上一些从不登我家门的婆婆嘴,老与我父亲搭话:你家四姑娘真是一夜就出落成人尖尖了!
母亲不止一次和父亲说,别看四妹模样儿生得俏,我只怕她命最苦。
母亲心里更明白穷人家漂亮的女孩命薄,但四姐出事如此之早,依然让她吃了一惊。四姐与德华热恋了好多年,原是同一村的知青,没结婚,怕回不了城。他们信誓旦旦,永不变心,二人都回城才结婚。稍有办法的人全都走后门通关系离开了,村子里已剩不下几个知青。1978年德华一回城不久,考虑就很实际:有可能四姐一辈子农村户口,命中注定是个农妇,他将一辈子受穷受累。开始追求他的女同学——厂里支部书记的女儿,婚姻能改变一切,还说不定能提拔成干部,不再当工人。
除了我们家的人,谁都不认为他做得无理。至于爱情,在户口面前不过是个笑话。四姐写了厚厚一封信给家里,求母亲想一切办法使她能离开农村,否则,她只有嫁给当地农民。
母亲当然没有办法,她既无门子,也不会通路子,更没有拉关系的金钱。她只有流泪,着急,怨自己,恨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只要能让四姐回城。
四姐知道德华开始变心,急得没办法。她只能一横心,赖在重庆不回。直到德华答应断绝和女同学的往来,才回农村想办法。她动身回农村前,邻居的一个熟人串门,当时四姐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哭了起来,那人动了慈悲心肠,问四姐愿意不愿意去郊区一家合作单位当小工挑灰浆桶?她根本不用想,就答应了。
四姐走上母亲的路,成为挑沙子砖瓦的工人,母亲叫零时工,她叫合同工。每天一身臭汗回家,谁也不想理睬,我和她之间越来越没话说。
德华上班的地方离我家并不太远,工厂在弹子石渡口上端。他长相斯文,白净,长得俊气,我第一次见德华,以为他是古典小说连环画里走下来的书生。
他来我家,总抢着做家务,挑水,理菜,炒菜,洗碗,也很有礼貌。母亲却记着他对四姐三心二意的事,不喜欢他,不爱说话的父亲也对德华冷淡,父亲认为他太女相,命不顺。天一晚,父亲就在堂屋对着阁楼叫,说路上不好走,天又黑了——明显是下逐客令。但父母的种种暗示明示都没用,四姐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