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刷过,门面新配了红色对联,拉了金光银光闪闪的纸条,装饰得一点也不真实,就象有人为了显派,把自己仅有的最好的压箱衣服取出。这一天很象一个什么节庆。
生父在这个下午和傍晚百般照顾百般讨好我,对此,我一点也不感激,这所谓的父爱,太迟了,我已经不需要,我只是由着他做。吃过饭,他说,“去看电影?”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你妈妈说的你最喜欢书,电影,还有想吃好的。”
我当即点点头。
电影院里放二部连场电影。进去头一部国产片已放了一半,打仗打得乌七八糟,枪炮声满银幕爆炸,冲锋号的的达达地吹个不断,机枪一扫,国民党的士兵死得黑鸦鸦满田野。革命战士牺牲一个却要好几分钟悲壮的音乐,加入战友们的哭喊悲恸宣誓复仇。第二部是外国片,讲一艘装满旅客的船撞上冰山,沉到海里去了。他没怎么看银幕,老是转过脸看我。我说不看了,想早点回家。他低下头去看手表,说时间还早,等一会送我到车站,送到渡口,送过江去,让我放心。见我没有作声,他说:“不是你要见我的吗?”
“我已经见过你了。妈妈说不定在家等。”
“现在你已是成人了,法院也管不着我见你。”他霸道的口气一点不象作父亲的人,倒象我的一个哥哥。看完电影,他固执地领我上了城中心的最高点枇杷山公园。
在公园的最高点红星亭里,我想同他一起上这儿来是对的。夜幕垂下后,公园里的人比在街上逛商店的人减少些,山城灯夜,从城中心这边来看,完全不同。
上半城下半城万家烁烁灯火,一辆辆汽车在黑夜里,只看得到车灯的亮光,如萤火虫,断断续续地绕着的马路盘旋,点缀着起伏跌荡的山峦、高低不一的楼房,长江大桥两排齐整的桥灯横跨过江,伸延进黑压压一片的南岸,船灯映着平静下来的两江江水,波光倒影,风吹得水波颤颤抖抖,象个活动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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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父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听着,抱着那段蓝花布,与他保持着距离。而他总想离我近一些,表示亲昵,但手却不敢真的伸过来握住我。当我们坐在一个稍微清静一点的石头长凳上时,我仍尽量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我对他身体的亲近很反感,他不久也放弃了这打算。他身上酒味不多,随风吹过来的,是一种便宜的硫磺香皂味。说实话,我喜欢这气味,不好闻,但清爽。他的手指专门修剪过,长长细细的,跟我的手指几乎一模一样,手背上有一些疤痕,指甲也不如我的规整。他的头发不多,白发隐在黑发里,不注意就看不出来,细算一下,他不过才四十三岁,怎么就很显老了?他说话时眼睛有神地看着我,声音清晰。我把眼睛转开,单听声音,可以认为这个人还年轻。
他与母亲分开后,找了个近郊县份上的农村姑娘草草成了个家。在结婚之前,他找到母亲做工的地方,母亲不愿见他,关着宿舍门。他和她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隔着一层门板说话。他说了个日子地点,说他必须见女儿一面,以后他就做农村人家的上门女婿,离城市远了。没见得成面,他留下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蚊帐,还有一袋吃的,就走了。
母亲背着二岁的小女儿,爬上渡船上面那坡长长的石阶。看见他站在朝天门废弃的缆车道边。他说他找了个农村姑娘,没啥话可说,只求个老实厚道。那意思是如果母亲还对他有半点留恋,如果母亲说个不字,他就打消结婚的念头。但母亲只是连连说,“好呵好,好好去过日子!”母亲很客气地谢谢他送到山上去的蚊帐和食品,然后背着小女儿就要走。他伸过手握住母亲的手,他想让母亲和他一道走,到那个新民街的房间里去。
母亲不去,不仅不去,而且解下背带,说,“你不是要看这个小人吗,你看好了,不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