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我对母亲没有印象,因为我恨她抛下我。”
“这么说你有印象。”他倒精灵,把她的心思扯开。
“我十岁时,父亲说她死了。但是我知道她终于跟人跑了,没人告诉我,我也清楚。我每天都担心她会离开我和父亲,每天害怕她不会回来。所以,她走掉后,我恨她瞧不起父亲,丢得下我。父亲本来就是终日喝酒赌,他继承了一点家产,但生性懦弱。母亲一走就更加自暴自弃。经不起折腾,家就败了,有一天父亲喝醉了,冻死在夜雪中,离家门就几步路,没人发现。”
玉子抱着少年,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十六岁,也就是你这般年龄,就开始当小学教师。”
“就是你来孤儿院当我的老师的时候?”
“我忘了孤儿院是第几个学校了,反正到哪里都是我一个人,一辈子一个人过惯了,早就准备一个人过到老,一个人悄悄死去。”玉子沉思地说。“没想到现在碰上了你。”
“觉得可以过另一种生活?”少年反问。
“聪明的孩子!”玉子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而且与你说这些心里的话。”
她从未对人说过父母,在她进满映前,她发了誓,彻底忘掉那个家。她真的忘掉了。到这个早晨,她对少年说起父亲,特别是母亲,她想起母亲蹲在地上,一字一句地纠正她的日语。那早早落定的尘埃,莫非是被少年爱她的手拂起?多少年前那个三十多岁的俏艳的女人,唱出的歌能让自己惟一的女儿心酸,或许该是个好母亲。
少年亲吻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隔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好羡慕你。”声音非常忧伤。
“为什么?”
“毕竟你见到过父母,还记得起他们。我只是一张照片。”
“从小就是孤儿。”玉子扶抚摸少年的脸,“所以,我才如此待你。”楼下有人在走动,远处狗在吠。她喃喃自语:“天说亮就亮了。”
“我真不想天亮。”少年说。
“我也不想。”
少年问玉子,“你渴吗?”
没等她回答,他就去给她倒一大杯水,好象知道她有喝凉水习惯,那水凉凉的正好。
这一整天玉子都在恍恍惚惚之中度过。少年吹圆号,那音乐,在市嚣声里飘荡沉浮。她在给少年剪头发之前,他本是吹完了,可那曲子在她心坎上缠个不停。
“把它卖掉,如何?”少年左手指着桌上的圆号问。
“那可是你音乐老师的礼物。”玉子说。“真的不后悔,卖掉?”
“识货之人还是有的!也许能让我们度过几个不愁盐米之日。”
他们开始是说说而已,结果以此为由上了街。本不是想卖的,本就是想让身体分开一阵,想走出房子――两人的空间之后,感知对方是否还是那个人。结果进了一家店铺,拿出圆号递上时,玉子不同意了。
“没圆号,你会心疼。我们吃少点吃粗点。”
“留着也没用。”少年很坚决,他让玉子等着,独自折回店铺。
大约五分钟不到,玉子看见少年快乐地出来,“我终于可以请你吃一顿饭了。”那天晚上,结果他们走来走去,又到了那家面馆,就是在空袭那天,他们无意间去的那家餐馆,不过这次他们面前多了一碗牛肉和两个鸡蛋。
终于玉子伤感起来:“没了圆号,我再也不唱了。”这种伤感也影响了少年。他们身上仿佛浓罩着整个城市的灾难,步子变得沉重。
他们慢慢走着,雨点打在身上,她伸手接,他也伸手接,惊喜地说:“下雨啦。”她把手指放在嘴里,独自体会雨水的滋味,然后她跑了起来,跑得很快很猛。
她跑在这个灾难频频降临的城市中,雨水来得正好,他追了上去。在这一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