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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儿演皮影戏,还唱花鼓调呢。”

    “花鼓?”不等对方说话,她就表示,“太好了,带我去。”

    在做幺二最绝望的日子,有天夜里她梦见自己唱乡下小调,依然是唱给常力雄听,可是他只笑眯眯地一闪就不见了。

    她突然明白过来:难道常爷没告诉过我吗?这好听!别人能唱评弹京剧,我为什么不能唱花鼓小调?对客人不能唱,那不仅跌自己身份,还是对客人趣味的侮辱,鸨母要罚的。但是常爷能喜欢,上海滩就会有别的人喜欢,尤其是那些原籍在上海周围郊县的人。我可以自己开创一个新戏。

    就是在那个水乡之镇,常爷的家乡,她再次确信了自己唱戏的念头是对的。但是她积钱的速度太慢,怎么才能设法去搭这样一个戏班子呢?

    她把衣物送到当铺,换了些银子,还了欠客栈的债,回到川沙乡下,像当年新黛玉挑上她一样,在附近一些村镇,挑上模样周正一些、花鼓词唱得不错、人长得比较活络的农家渔家少女和少年。她的目的清楚,少女非大脚不取。

    她稍微给了一些养家钱,答应今后戏班子赚了,他们的工钱分成。都是一些穷得卖光田打雇工的人家的子女,从来还没想到唱山歌可以是一条出路,况且是到上海那个奇异的地方,一个个高高兴兴就跟月桂姐姐来了。

    “本地滩簧”是她仿照正在进入上海的宁波滩簧想出的名字。“本地”两字,再好不过,就是上海人自己的戏!

    现在这戏班子是搭起了,但是债台高筑,借高利贷等于悬着脖颈走钢丝——失足是死,不失足也活不了。这些农村来的少年少女,眼望着筱姐给他们能留在上海过日子的好命,有的人还得她手把手地教。有这个想法,他们倒也极其认真,一遍遍排练都不嫌累。

    为省钱,他们从最便宜的兴隆客栈搬出,就在台上搭地铺。经常挨饿,有了上顿无下顿。有时她外出,回来正撞上如意班吃完饭,徒弟们给她留着一份,她见有的人肚子仍未饱,就装着吃过饭的样子,让手下人多吃些。

    租了场子,万一戏无人看,那后果实在难以设想。

    筱月桂额头上汗水都沁出了。这个傍晚,她感觉到与当年等待常力雄的马车来时同样的惊恐,那马腾蹄而飞奔,卷裹着一片黑色向她袭来,她打了一个颤。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新黛玉说。

    “没事。”筱月桂闭上眼睛说。

    “我还是老话。我算是女人中胆子大的,你呢,你比男人还会铤而走险。你是知道的,我再也无能为力了。”

    筱月桂听到戏场里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她睁开眼睛,到幕布前,拉开一道缝,朝外看了一眼,座位上有好些人了,坐了大半满。她顿时放了心,看来她的留客之招还是有用:今后可以让那少女少男多唱一会儿《采莲苔》,还可以把《采莲苔》编出一些情节,就更能拉客。

    筱月桂松开幕布,转身走到新黛玉身边,“姆妈放心,我不会说自己是一品楼丫头出身,不会糟蹋了你的名声。”

    新黛玉摆摆手,“不提,不提!什么一品楼?早就走下坡路了。”她站起来,与筱月桂离得极近,“给姆妈看看,枪伤现在怎样了?”

    筱月桂看看新黛玉,就脱了外衣,着小衣露出左肩膀,上面刺了一朵月桂花。新黛玉吓了一跳:“女人文身!”

    “不然怎么办?跟每个人讲老故事?还有多少人记得常爷?”

    新黛玉也伤心了,眼睛一红,说:“早改朝换代了,常爷送了一条命,落个什么好处?”她看着筱月桂,有些感动地说,“你始终未对外说常爷,也未借此做事,真是难得!真是难得!”

    可是新黛玉那天并不想留下来看演出,说是心里悬得害怕,还是不看这种戏为妙。刚一开演,新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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