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按摩脖子和后颈椎骨,逗趣她,说要是她睡不着了,她就去找个男人来服侍她。
“不用了,我是故意走的。”筱月桂说,“你想想,这热乎劲还刚在兴头上,他就走不开了。我不能事事将就他,不能像他那些女人一样由他喝来使去,不然他马上就会腻味的——如果他找过来,你们就说我不在。”
第二天中午,李玉才明白筱月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听到敲门声,下楼去,早已有邻居开了门,黄佩玉站在门外,天上在下雨。“小姐回来了?”他问。
李玉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楼梯上走,她想看看黄佩玉会急成什么样。“她不在吗?”他说,跟了进来,“还是她出去了没回来?”
李玉只管自己上楼,当没有听见一样。上面是秀芳站在楼梯口,学戏里唱词哼唱了一句什么,亲热地说:“我家小姐,刚刚才睡着。”她下了一步楼梯,“请问黄老板,要我叫醒她吗?”
“不用,我等她睡醒。”黄佩玉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想一想,说,“我可以进小姐房里等吗?”两个仆人当然都不敢拦他。
他进入筱月桂的房间,坐在床边,筱月桂裹着被子一把抱住他,“你看你弄醒了我。”她撒娇,“怎么来了?怎么衣服湿了,头发也湿了?”她给黄佩玉脱掉外衣,又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把他按倒在床上,盖上被子。他是心里丢不开筱月桂,到旅馆,筱月桂不在,就去工部局办公,然后就找到这儿来。
路上飘起细雨,结果淋了雨。
“我是昨夜实在一人睡不着,便回来了。早知道我该等你。”筱月桂向他道歉。再一想,恐怕他是想知道她是否一人在床上,无论是旅馆还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或许想来个突然袭击。这人看来十分多疑,平日从不相信任何人。
筱月桂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这才想他可能真是不舒服,一摸他的额头,似乎在发烧。“你头痛吗?”
“有一点。”黄佩玉说。
她便让他一人睡好,自己穿衣起床,对李玉说:“黄老板可能着了凉,你熬碗浓姜汤来。”
她守在他身旁,细心地照料他,给他擦汗,给他喂姜汤。
他睡着了,她仍守在一旁,一直到她又准备上台时,才叫醒他,把他送回家。
第二天,筱月桂接到先施屋顶花园剧场的邀请,请她去谈如意班借剧场演剧的合同。果然,不用垫付,三七分成租场。筱月桂终于摆脱了印子钱的黑影。
但是她一直不明白,那天黄佩玉是真病还是假病,才兑现这个对她来说最揪心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