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称是,个个上来对筱月桂说好话,本来是一场鸿门宴,就此烟消云散,一派详和。筱月桂忽然觉得有一种失落:这些洪门“白相人”,现在未免太容易治服。洪门已少英雄之气,甚至少恶棍之性。而余其扬这个新山主,在黑道世界中,性情也实在太温和了一些。假定时代真是需要余其扬这样的生意人做江湖领袖,那么世道必须太平。万一时势就是要心狠手辣的恶棍,上海洪门恐怕就要淡出江湖。
她的感觉是对的。一两个月之后,上海青帮在四一二清党中大显身手。
筱月桂看到我扛到她面前的上百本黄金荣、杜月笙甚至张啸林的各式传记,舌头在嘴里打结:“这几个青帮小瘪三!只不过做坏事胆子大而已,我一直都瞧不上眼,历史何必给那么多面子?”
她刚要发问,自己好笑起来:“我是戏子,我怎么忘了——上台的,不是大忠大义,就是大奸大恶。”
她敏悟尖利,思路很快,省了我许多解释。“那种是供小市民酒后闲谈的书。”我说,“我想写的,才是真正的上海会门。”
“你不用安慰我。”筱月桂朗声一笑,“我没有下贱到那种地步,算是侥幸,被历史饶过。不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