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为什么写作?
抗衡的就是它写人性。
人性的东西是看不到的,人性最根本的东西是不表达出来的,是在灵魂深处,而这是任何图像、任何声音很难表达的,可能和文字比较近。写“性”是人性的初级阶段,只是人性的一个方面或一个浅层次。从古到今,文学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一个领域。现在文学的功能受到其他媒体的压迫,可能就更显得突出。
记者:但这是不是文学的一厢情愿?也许读者并不这么期待文学作品,只是很表面地消遣它,轻轻松松地。
记者:虹影,网上的售书广告:《K》“大胆炙热的情爱描写,中国作家无出其右”,你同意吗?有何意见?你的每一部重要作品,“性”都是基石性质的部分,你怎么看写作中性的问题,怎么把握的?
虹影:仅仅这么说《K》,太表面。在这里我引《楞严经》中的句子“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表达我的观点。我告诉你“写性爱,男人要大胆,女人要不顾廉耻”,这种看法已经是前现代式了!我们的社会已经成熟了。禁忌压着,就会有不正常的好奇,那时写性爱才是个问题,现在这种禁忌,只要对不满十八岁的青少年暂时压一下。其实恐怕对青少年也压不住,太普通了。全世界都一样,除非回到原教旨社会。
因此,现在不是性爱能不能写,敢不敢写(这问题基本不存在了。)而是第一,性爱写得好不好,写得美不美,艺术不艺术,不能简单化,公式化;第二,这点重要,因为性爱是我们生活中最会卷入无数关系问题、文化问题、阶级问题、种族问题等等。你告诉我为什么问题卷不进来?性爱其实麻烦无穷。以最简单的男女相悦开始,以最复杂的方式收不了场。正因为这样,性爱才成为我写作中的重要主题之一――我就是要写出性爱的文化意义,可以使人灵魂升华,更能使人的缺点恶性爆发。
我的四本长篇,都可以说围绕这个问题转动。好莱坞式的大团圆结局,我最看不起,连观众都明白是“凑戏”,让大家出门时心情不会太愉快。但是看我小说的人,我不想让他们完全愉快,如吃冰淇淋,我想让他们深思,让他们也想一下他们自己的命运,让他们明白性爱一旦给了你,你也不一定能处理好,并珍惜。
在这题材上,当然女作家比男作家强,正如在生活中,男人一看见麻烦,常常掉头就走开,女人面对感情纠纷,为人想得多,为已苦恼也多,牺牲者大多是女人。
记者:“新新代”女作家作品中大篇幅涉及性,或者如流行的说法:用身体写作,在商业上成功的同时受到道德批评甚至谴责,这使得另外一部分女作家乐于表现超越性别,不愿承认写作有女性色彩。你的见解?
虹影:有些作家写性,写异民族爱情,除了上床,除了“湿了”,其他毫无问题。这太奇怪。我不是又在指责“新新代”作家。如果异族男女之间,只有享受,毫无难题,无须反
思,这还算文学吗?这比言情小说还要没头脑。我这么一说,又有年轻作家指责我落伍。我想请教这怪事:为什么中国的“新新代”小说,上了床就一劳永逸?
记者:你的先生的一篇文章说:研究者发现:女性之所以为女性,凭据是她们让身体符合社会规范的程度,于是女性作家只能把小说变成身体艺术。请你更通俗、细致地解释一下其中的意思。
虹影:赵毅衡的那句话,我记得,好象是在讨论“未来小说”时用的。他是在引用别人的观点,所以说,“研究者发现”、“把身体变成艺术”,就是强调感觉,不是卖弄肉体。
人不就是灵魂加肉体?从世界范围看,女作家写感情与感觉,就是比男作家强。男作家往往感情粗糙,感觉迟钝。男作家的性场面,例如在咱们国内出版的一系列享利米勒的小说,我的评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