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来,没有船,很静,阳光透明,河水异常斑斓。
我看见苏菲和阿难在水里裸泳,他们的身体比在月光下更美更动人,她的头发在水里撒开,合拢,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拉在一起,另一只手和双腿碰开的水花光灿灿,如双鹰展翅飞着,声波穿过车玻璃,响在我的耳旁。她从水里一跃而起,肩宽臀部大,腰显得小,腰以下部分是巴黎正在流行的美女梨形。乳房有点下垂,但却是一个少女的年轻和娇美,懂得跳跃得人心痒痒,双腿修长,看得出这个女人熟透了,鲜活极了。她踩着水,靠近他吻他,轻柔的叫声是咒语,使他停不下来,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在他泛古铜色结实的肩膀,温柔地滑下他的背和屁股,他健壮的臀部上有颗红痣。刺得我的眼睛好痛,心里涌起一股酸酸的滋味,我竟吃醋了。
我一惊,再仔细一看,恒河还是恒河,不是南丫岛,没有苏菲和阿难。
但我在古老的恒河上看到的爱情,想想还是非常美。苏菲越是半隐半露,矛盾百出,我就越是感兴趣。我认识苏菲是在1995年,按照昨天她说的,那时和阿难分手已经一年,就是1994年的秋天就再也没有见面。那她如何能将阿难介绍我?我骄傲地婉谢她介绍,给她台阶下,不然她会及早露馅。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很爱阿难,而阿难未必也不爱她。虽然这一点不能确定,苏菲的爱却是真实的,不然影响不了我,直接捣毁着我内心坚冰一样的伤口,透过这伤口,我看见她的伤口,虽是冰山一角,但我看见了。
车厢里放着印度歌曲,照例缠绵而热烈。全世界的爱情都是一样的。我拿出日记本,翻到1月20日。简洁而详细地记下这两天的行程,好不容易忍住手痒,不写下看法。可是火车的鸣笛使我心烦意躁,我觉得应该把苏菲以前告诉我她与阿难之间的事全部回忆出来:不是那些有实质意义的事情,那些事情早就郑重其事地写过。我现在记起的是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男女之事,琐琐碎碎,前颠后倒的讲述。当时认为琐碎没有用处,今后写小说借一点无妨。现在我觉得或许我应当好好清理一下我对这两个人的了解。
他们最初见面,是在一个电影演员家的聚会上。因为知道阿难会去,她才特意赶去的。苏菲是第一次到北京,迷路去晚了。她握着阿难的手,希望能给他做一个采访。阿难说没有时间,马上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她固执地说,她也没有多的时间。
苏菲的骄傲使他改变了主意,他骑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北京冬天的夜里,胡同里黑糊糊,地上积雪太滑,一不小心就撞到墙,她就跌在地上。她再次坐上他的车就抱住他的腰,好了,再也不撞墙,遇见人他也能灵巧地绕开。那年她二十出头,眉毛高挑,眼睛深黑,脸上每个部分都是黄金分割,高高的个子穿一身红大衣,头发卷曲,围了根蓝绿紫的竖条纯毛围巾,宽边黑帽子。
“你是什么香港记者?你是天老地荒只出一个的绝世佳人!”那夜他就对她说。
那个花家地医院,围栏高过人,大片的荒地,与小饭馆相邻处是铁丝网。北京的雪在花家地没有融化,连地上也是厚冰,夜泛着白光。医院里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她是后来才知道的。有天晚上他一人在家,对着镜子坐着弹吉他。她推开门,没惊动他地走近。当然他在镜子里看见了,却继续拨弄琴弦。她站在他背后说,“你不爱我,我专门从香港飞来看你,你也不愿意对我好一点。”她瞧见自己的脸在镜子里,还有他的脸和大提琴。对她的话,他当没有听见,照旧拉琴。灯火通亮,如同北极光下的荒野。但是当她转过身走出去,她听见阿难“咚”地一声跪下,抱住她的双腿,泪水涟涟。
她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说着她也跪了下来。两个人尽情享受互相流泪的放肆,享受天选地配的结合。他说:“你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