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茫然了。quot;他不是偷花贼。quot;我听见父亲嘟嘟囔囔地说。黄昏的桂花林子一片寂静，弧形的紫金光晕沉淀后，林子渐渐地呈现出深不可测的幽暗。那个陌生人简直像法师施展巫术一样，让我们父子俩追逐着他。后来他在桂花王树前站住了，歪着头看那片已经疏松的花影。我们看见他伸出一只手掌，如同村里人一样，温情地朝粗壮的树身贴了一下。父亲冲上去，揪住了那陌生人的手。

    quot;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quot;

    quot;我听说这棵桂花王快不行了。来看看，我从来没见到过这棵树。quot;quot;你还是滚得远一点好，不准对这树说东道西的。quot;quot;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长在山南的那棵树，我想把这树上的花要回去，我们山南的酿酒厂没有桂花了。quot;quot;狗日的你真想把性命丢给我们村子吗？quot;quot;我给你们好多钱。我花好多钱把这些桂花买回去。山南已经没有一棵桂花树了。quot;

    我父亲沉默着，眼睛重新泛出了我熟悉的凶光。他咬着嘴唇冷冷地笑起来，在桂花林的幽暗中摸索着绾好绳套。紧接着那只绳套飞鸟般从父亲手中放出，飞过我的头顶，落在陌生人的脖颈处。陌生人猛地回过头来。他没有受惊，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中，只是他对父亲长久的注视使这个黄昏凝重起来。我有点透不过气来。quot;你当真要把我杀死吗？quot;陌生人轻轻地说，声音很疲惫，quot;你现在杀我很容易。我累极了，从山南走了整整一天到这里，我一点力气都没了。quot;父亲紧了紧绳套，又松了。陌生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看见许多桂花星子从树上落到了他蓬乱的头顶。暮色愈来愈浓重，陌生人被绳子套住的身影像一面瘦削的山，倔强地立在我们面前。quot;你才是个真正的偷花贼。可你怎么偷得走我们村的桂花呢？这里到处有童姓祖宗的神灵附在树身上。quot;父亲说。quot;我不偷。我花好多钱买你们的桂花，我花好多钱就是要买桂花，山南没有桂花了。quot;

    quot;你们难道不能用其它什么酿酒吗？你们真他妈见鬼了。quot;quot;我们喝惯了桂花酒的，许多远地方的人也喝惯桂花酒的。我们不知道桂花现在这么难找，原先山南是有桂花树的。每年能酿出好几千罐好酒来。山南的桂花从来都是采下树酿酒的。quot;扣着绳套的陌生人说起这些仿佛掩饰不住山南人的傲气和自尊。他的瘦脸上明显流溢着桂花的动影，在黄昏里最后一次闪烁。但是他确确实实累得不行了，疲倦的眉眼间透出一种不祥的气色，使我想起常常经过林子的耍猴人。我父亲走过去，不让那个枯树一样的身子倒在桂花王的树干上。他解开了那个绳套，对陌生人说：

    quot;你滚吧滚回你的山南去吧。quot;

    陌生人摸了摸被勒出血痕的脖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我们看见他往林子外面走，步子踉跄不定，一路用手触碰着我们村的桂花。快到河边的时候，陌生人突然站住，看了看深蓝深蓝的天空，回头朝我们这边喊：

    quot;你们看看天，要起大风呐。quot;

    那声音听起来悲凉极了。我父亲浑身颤抖了一下。quot;那个山南人又来了。quot;

    quot;我早看到了，别去管他。quot;

    quot;他怎么老是坐在那儿东张西望呢？quot;

    quot;他不会偷桂花的，别去管他。quot;

    父亲伏在竹寮的窗洞前，远远地注视着桂花林里的那个人影。每天黄昏，当满树的桂花在深秋作着燃烧的时候，山南来的陌生人便出现在桂花林里。不知道他静静地想些什么，在我看来，他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