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之家.2
中抓着一支驳壳枪。围观的人都说刘老侠用十担米换了那支驳壳枪,枪很贵但你有了枪就不怕土匪了。第三天一匹白马从山上下来,看不见骑手,刘素子像一只昏睡的猫伏在马背上。看不见她的脸,只见那条著名的长辫散成枯柳纷纷飘扬。围观的人发现小姐的白袍换成了一条男人的大裤子。有人说那是姜龙的裤子。劫后的刘素子回家后泡在大铁锅里洗澡,她一边洗一边哭,洗了三天三夜。两个女佣守着锅下的火,发现小姐在水中与她故世的母亲如出一辙,眼睛绿得让你生出寒意。沉草你过来,跟我走。
爹牵着沉草的手穿越一段难忘的时光。走出大宅的时候有一只钟在离枫杨树很远的地方敲响。沉草记得这一天爹70寿辰,他20岁。他们穿越一段难忘的时光往刘家祠堂走。祖先的白金钥匙在前面衰弱地鸣叫,听起来就像爹的脉息。那真是一种衰弱的声音,它预示结局将要出现。歇晌的枫杨树人从路边阴暗的草屋里跳出来,他们像一群鸡一样跳出来观望刘家父子。沉草直视着不去看两边的佃户,他厌恶那些灰黄呆滞的面孔,他想那些人为什么终年像一群扒食的鸡观望你的手?为什么像一群牛蝇麇集在你的周围赶也赶不走?沉草低下头走过长长的村巷。枫杨树这么狭小,它就像一块黑色疮疤长在世界的表面上,走着走着就到头了。沉草感觉到走了很长的路,阳光突然变灰,祠堂老瓦飞檐的阴影蛰伏在头顶上,刘家祠堂虎踞龙盘,一股潮湿古老的气味蔓延在他身边,沉草看着自己的脚尖驻足了。
沉草,你跟我来。爹的声音一直在前面呼唤,每一颗空气也都这样呼唤,爹幽灵般扑进祠堂大门,白衫的后背闪着荧光。神龛上点着八支红烛,香烟缭绕。他看见爹跪在祖宗的牌位前,身体绷紧像一块石碑。这是我们的祠堂,这就是我们祖先藏身的地方,他们给予土地和生命,在冥冥中统治着我们的思想。沉草抱紧自己的身体跪在爹的身边,听见某种灾难的声音吱吱叫着往他头顶上坠落。在悸冷中沉草的手摸遍先祖之地,地上冰凉,他又摸到了爹的手,爹的手也冰凉。他看见白金钥匙在神龛上有一圈月晕似的光泽,白金钥匙发出了田野植物的各种气息。它马上要落到你的手里了。
沉草,向祖先起誓。
我起誓。你接过刘家的土地和财产,你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土地的大门。你要用这把钥匙打开金仓银库,你起誓刘家产业在你这一代更加兴旺发达。我起誓。白金钥匙天外陨星般落到沉草手心。他奇怪那把钥匙这么沉重,你简直掂不动它。沉草啊你的祖先在哪里?到底是谁给了我这把白金钥匙?黑暗中历史与人混沌一片,沉草依稀看见一些面呈菜色啃咬黑馍的人,看见鬼叔叔在火中噼噗燃烧,而最清晰的是演义血肉模糊的头颅,它好像就放在青花瓷盘里,放在神龛之上。quot;我冷。quot;走出祠堂的时候沉草又缩起了肩膀。风快吹来了。他听见爹说,quot;挺起肩来。quot;但是我冷。爹变得空空荡荡跟在后面走,他离开了白金钥匙才真正的苍老不堪。沉草记得那个正午漫长而阴暗,枫杨树乡村从寂寥中惊醒了一点,狗狺狺地吠叫,猪羊在沟边乱跑。那些佃户站在地里屋边观望,他不知道他们观望什么,听见路边一个放羊的女人冲他喊,quot;老爷。quot;quot;老爷。quot;沉草自言自语,他猛地怒视放羊的女人,quot;喊谁?quot;那个正午祖父与孙子站在河边,祖父对孙子说,quot;别指望他们重换门庭,人跟庄稼一样,谁种的谁收,种什么收什么。你不知道沉草,别指望好日子从天上掉下来。quot;祖父说下地去吧,太阳那么高了。就这样你看见1948年像流星一样闪过去了,你看地主家庭的历史起了某种变化。
我发现枫杨树刘家的历史发展到1948年起了诸多变化,家国兴亡世事风云有时发生在人生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