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意的了。于是颂莲起身回到房里,她突然想起箱子里也有一管长萧,那是她父亲伪遗物。颂莲打开那只藤条箱子,箱子好久没晒,已有一点霉味,那些弃之不穿的学生时代的衣裙整整齐齐地路摞,好像从前的日子尘封了,散出星星点点的怅然和梦想。颂莲把那些衣眼腾空了,也没有见那管长萧。她明明记得离家时把萧放进箱底的,怎么会没有了呢?雁儿,雁儿你来。颂莲就朝门廊上喊。雁儿来了,说,四太太怎么不听少爷吹萧了,颂莲就,你有没有动过我的箱子?雁儿说,前一阵你让我收拾箱子的,我把衣服都叠好了呀?颂莲说,你有没有见一管萧?萧?雁儿说,我没见,男人才玩萧呢!颂莲盯住雁儿的眼睛看,冷笑了一声,那么说是你把我的萧偷去了?雁儿说,四太太你也别随便糟踏人,我偷你的萧干什么呀?颂莲说,你自然有你的鬼念头,从早到晚心怀鬼胎,还装得没事人似的。雁儿说,四大大你别大冤枉人了,你去问问老爷少爷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我什么时候偷过主子一个铜板的?颂莲不再理睬她,她轻蔑地瞄着雁儿,然后跑到雁儿住的小偏房去,用脚踩着雁儿的杂木箱子说,嘴硬就给我打开。雁儿去拖颂莲的脚,一边哀求说,四太大你别踩我的箱子,我真的没拿你的萧。颂莲看雁儿的神色心中越来越有底,她从屋角抓过一把斧子说,劈碎了看一看,要是没有明天给你个新的箱子。她咬着牙一斧劈下去,雁儿的箱子就散了架,衣物铜板小玩意滚了一地,颂莲把衣物都抖开来看,没有那管萧,但她忽然抓住一个鼓鼓的小白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布人,小布人的胸口刺着三枚细针。颂莲起初觉得好笑,但很快地她就发觉小布人很像她自己,再细细地看,上面有依稀的两个墨迹:颂莲。颂莲的心好像真的被三枚细针刺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她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旁边的雁儿靠着墙,惊惶地看着她。颂莲突然尖叫了一声,她跳起来一把抓住雁儿的头发,把雁儿的头一次一次地往墙上撞。颂莲噙着泪大叫,让你咒我死!让你咒我死!雁儿无力挣脱,她只是软瘫在那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颂莲累了,喘着气倏而想到雁是不识字的,那么谁在小布人上写的字呢?这个疑问使她更觉揪心,颂莲后来就蹲下身子来,给雁儿擦泪,她换了种温和的声调,别哭了,事儿过了就过了,以后别这样,我不记你仇。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给你写的字。雁儿还在抽噎着,她摇着头说,我不说,不能说。颂莲说,你不用怕,我也不会闹出去的,你只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雁儿还是摇头。颂莲于是开始提示。是毓如?雁儿摇头。那么肯定是梅珊了?雁儿依然摇头。颂莲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是卓云吧?雁儿不再摇头了,她的神情显得悲伤而愚蠢。颂莲站起来,仰天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早料到了。
陈佐千看见颂莲眼圈红肿着,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一枝枯萎的雏菊。陈佐千说,你刚才哭过?颂莲说,没有呀,你对我这么好,我干什么要哭?陈佐千想了想说,你要是嫌闷,我陪你去花园走走,到外面吃宵夜也行。颂莲把手中的菊枝又捻了几下,随手扔出窗外,淡淡地问,你把我的萧弄到哪里去了?陈佐千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怕你分心,收起来了。颂莲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的心全在这里,能分到哪里去?陈佐千也正色道,那么你说那萧是谁送你的?颂莲懒懒他说,不是信物,是遗物,我父亲的遗物。陈佐千就有点发窘说是我多心了,我以为是哪个男学生送你的。颂莲把手摊开来,说,快取来还我,我的东西我自己来保管。陈佐千更加窘迫起来,他搓着手来回地走,这下坏了,他说,我已经让人把它烧了。陈佐千没听见颂莲再说话,房间里一点一点黑下来。他打开电灯,看见颂莲的脸苍白如雪,眼泪无声地挂在双颊上。
这一夜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特殊的一夜,颂莲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