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铁路行走一公里
亢而激动地喊起来,他逼视着剑说,小伙子,你不要咒我,我扳道扳了大半辈子,永远也不会出错的。
一老一少两个人顿时都有点不快,他们很别扭地坐在一起,透过窗口凝望路轨旁的信号灯座。剑默默地想像着蜡嘴鸟之死该是什么模样,一只被火车吓死的鸟该是什么模样?但剑不知道扳道工老严想着的是鸟还是火车。他侧目瞟了眼老严苍老的皱纹密布的脸,剑意识到自己现在对老严又怨又恨,一切都是为了那只可爱漂亮的蜡嘴鸟。
你好久没上我这里来了,老严最后摸了摸剑的耳朵,他说,是家里人不让你上铁路吗?
别摸我的耳朵。剑大声叫起来,作为一种报复和发泄,他踮起脚将老严古怪的馄饨状的耳朵狠狠揪了一下,然后他一边朝外面走一边说,你说话不算数,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走出木屋,剑仍然没有平息心中的怨气,于是他扒着窗于朝老严又叫喊了一句,你是个老糊涂,你会扳错道次的,你肯定会扳错道次的。
炎夏将尽,弥漫于铁路两侧的暑热一天天消褪,学校快要开学了。五钱弄的孩子们在疯狂了一个夏天后渐渐安静。剑又是好久未上铁路了,有时候他在路坡下的向日葵地里采摘成熟了的花盘,挖出那灰黄色的花籽,塞进嘴里咀嚼着,剑发现那些花籽的滋味很古怪,他从中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铁的气味,沥青的气味,就像铁轨和新铺的枕木的气味一样。
剑看见一列绿色的客车从北面驶来,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铁路桥上停住了,对于五钱弄的孩子来说,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异常现象,也许是有人卧轨了。孩子们从家里跑出来,边跑边叫,铁路上又死人啦,又死人啦。
但这次的事故并不像五钱弄的孩子们想得那么简单,他们跑到铁路桥上并没有看见血肉模糊的死尸,火车上的司炉告诉他们事故出在道口那侧,有一辆运载机器的货车在前面出轨翻车了,是扳道工人扳错了道次酿成的祸端。
剑站在火车头前发怔,依稀想起那天在扳道房对老严的诅咒,剑对诅咒的应验过程深感茫然。后来剑跟着一群人往道口方向走。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那列颠覆了的货车,它像一座巨大的塌坍的房子,散落在铁轨上或者路坡下面,空气里充溢着焦硝和油烟的怪味,有的车厢还在燃烧,附近的路面因此是滚烫灼人的。
出事地区涌集着一些铁路工人,他们正在用工具疏通堵塞了的铁道。有人向五钱弄的孩子招手,快来一起干,别站在那儿看热闹。孩子们就呼地拥上去帮忙了。只有剑站在一边没动,他在想老严到底是怎么回事,火车出轨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剑望了望扳道房的窗口,那只鸟笼仍然挂在窗前,扳道工老严却不见踪影了,有两个工人站在扳道房前一边喝水一边议论老严,他们说老严刚被铁路警察带走,他们猜测老严扳道前是喝了酒的。
剑不相信老严喝酒的传闻,他坚信这起车祸和蜡嘴鸟之死有关,假如蜡嘴鸟仍然在笼子里蹦跳,这起车祸也就不会发生了。但是剑没有把他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他走近扳道房悄悄地摘下了窗前的空的鸟笼,摘鸟笼的时候剑的心里有点发虚,幸好并没有人注意他。
后来剑提着空的鸟笼往回走,由于路轨两侧的碎铁横木还没有清理完毕,剑是从向日葵地里绕过翻车地区的,他在铁路上忽隐忽现,远看像水中的浮鱼,剑提着空的鸟笼沿铁路走出半公里回头朝道口那里张望,清扫障碍的工人仍然在骄阳烈日下忙碌着。
绿色的客车停在铅灰色的铁路桥上,现在它无法行驶,许多人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向前方观望,剑从车窗下走过的时候遇到了七嘴八舌的提问,前面出什么事了?是有人被火车压死了吗?火车什么时候再往前开?
我不知道,剑摇着头大声地回答。
在逐一经过的车窗前,剑突然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