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为什么哭泣.2
生活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到了初春季节,冰雪在枫林路上悄悄融化。道路两侧的梧桐树叶在风中劈剥作响。自然的色彩由黯淡转为明亮。一九八五年的世界之光刺痛我的眼睛。
我独居一隅,平静地度过白天。在夜晚我做着一个循环往复的梦。我总是看见一群身披白纱的女孩舞蹈着,从黑暗中掩面而过。她们像一群白色幽灵从黑暗中掩面而过。我看见她们美丽绝伦的脸在虚光中旋转,变成一些颓败的花朵,在风中一瓣瓣地剥落飘零。谁在哭泣?是谁在黑暗里哭泣呢?
春天汝平收到一封电报。电报内容是我住绿洲饭店三○一房我想念你一定来信等等。很长的一封电报。下面没有署名。汝平猜这电报肯定是上官红杉拍来的。因为他当时正默想着女孩美丽的脸和身体。他相信意念的作用。不会是别人的,即使从电报纸上,他也能分辨出女孩特有的甜腻的气息。夜里春风熏拂,汝平坐在窗前给上官红杉写信。时隔数月他仍然对她温情似水。在信中他倾诉了一种永恒热烈的思念。他注明这种思念超越肉体和情感之上,属于人性范畴,因而更其深刻丰富。在冷淡的离别以后,他发现他无法忘却那个放浪形骸的女孩。回忆往昔的爱情场景,汝平心情沉重如铁。他把信朗读了一遍,把它装进自制的画有抽象图案的信封,后来他把信投进了街角的邮筒里。他站在邮筒边凝望冬夜凄清的街道,再次听见一支怀旧而伤感的爱情歌曲隐隐回荡。南方的天空在南方,那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汝平仰天长叹,忽然感受到世界之大人心之古,事物在同一个天空发生着玄妙的对比和变化。
半个月后汝平的信被退回来了。邮局的改退判条上写着查无此人的字样。汝平很扫兴,他想也许她已经离开原处了。给一个四处漂泊的女孩写信,退信也是意料中的,他只是可惜那些感情在邮路上颠簸了一番,白白地浪费光了。春意渐浓的季节里汝平苦不堪言,他几乎每天看见上官红杉在梦境里自由走动。女孩光着脚穿着透明睡裙在他四周自由走动。她的黑发像丝绸般地迎风拂动,芬芳无比。汝平意识到他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他嘲笑自己软弱的意志,不相信他会这样真挚地爱上别人。但他无法抑制寻找上官红杉的欲望。有一天他在抽屉里翻到了吉丽的地址,他决定去找那个讨厌的女孩,她也许会知道上官红杉的确切音讯。汝平按照地址找到城西。在一条肮脏泥泞的小巷口,他拦住一个少年问询。“吉丽?”少年想了想,突然顿悟道:“是大洋马吧?她在杂货店里。”汝平没有意料到吉丽会住在这样破烂的房屋里,他也从不知道吉丽就是大洋马。这让他有点好笑。他走进那家私营杂货店,店堂里没有人。汝平迟疑看掀开了后面的门帘,门帘后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气氛不同寻常,地上摆满了花圈,香烛燃烧的气味扑鼻而来。许多人披麻戴孝地忙碌着,有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嚎着。汝平大吃一惊,这里有丧事。他首先想到是吉丽死了。如果吉丽死了,他就不必再去打扰她了。汝平悄悄地退出杂货店,他刚跨上自行车听见身后一声呵斥:“站住,招呼不打就溜。”回头一看是吉丽,原来吉丽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心里挺悲伤的。”汝平说。“放屁。我怎么会死?是我妈死了。”
“那你怎么不哭?看你的模样喜气洋洋的。”“有什么可哭的?”吉丽回头朝里面看看,悄悄地说,“该死的都要死,不该死的就活着。”
汝平在杂货店里坐了会儿。那是吉丽开设的小店,货架上摆满了香烟、酒和香皂之类的小百货。在东面墙上有一张吉丽和一名干瘪老头的合影。吉丽指了指照片说,“那是我先生,比我大二十三岁。”“长得挺英俊的。”汝平说。
“别跟我来这套。笨蛋才找英俊男人。”吉丽又朝着货架指了指,“这些东西,你看上什么拿什么。你来找我我很荣幸。”汝平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