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联厂的春天.1
嗨,当时我竟然给绕糊涂了,哑口无言。我对自己真的很失望,在肉联厂我就像一些殖民地国家,就像一些影子政府,找不到我的立场,也找不到我的观点。有时候我觉得一只手在把我往冰库里奶,难道要把我做成一块冷气肉吗?
设想金桥被做成一块冷气肉,他会不会在肉铺里播送当天的国际新闻--不,没人忍心作这样的设想,你只能按照金桥的习惯去设想,设想金桥是大水围困的印度恒河下游地区,设想金桥是战火纷飞的柬埔寨,然后按照国际通行的语气格式,给金桥以春天良好的祝愿。
眉君的爱情像一朵牵牛花,牵着金桥往肉联厂的围墙外面爬,眉君执著地要把金桥从猪肉堆里营救出来,因此那对情侣在春天的爱情突然变成匆忙的奔走和游说,金桥被眉君纤小湿热的手牵来牵去,见了许多德高望重或神通广大的人,当他们冒着细雨最后来到杂技团门口时,金桥看见眉君的乌黑的长发已经被雨湿透;她的脸上也凝结着数滴小水珠,金桥怀着无边的柔情扔下雨伞,他想找一块手帕为眉君擦脸,但西服口袋里没有手帕,金桥就紧紧拥住眉君,抓住他的领带在她脸上擦了一下。别这样,眉君伸着脖子朝传达室里张望,随手打掉了金桥的领带,她说,现在不是你温柔的时候,先找到苗阿姨要紧,拿好伞别忘了!金桥突然觉得悲哀,他拿好伞跟着眉君往走廊里走,他真的觉得自己和眉君的爱情成了一架牵牛花,急功近利地朝每一块篱笆攀援,温柔难道一定要讲究时间背景的吗?金桥凝视着眉君在杂技团走廊里疾走的背影,嘴里对她喊着,牵牛花,牵牛花,你走慢一点。但是眉君边走边不耐烦地说,我没心思开玩笑,你想好跟苗阿姨说什么,你要是再不跟我配合,我真的不管你了!
苗阿姨曾经是个在杂技界大红大紫的演员,金桥记得童年时代看过她的蹬缸表演,记忆中那个女演员有一张美丽的淌满汗珠的瓜子脸,尤其是她那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因为娴熟地控制和把玩着陶缸、绒毯甚至花布伞,给人一种手脚易位的错觉。金桥还依稀地记得苗阿姨与一位来访的越南领导人握过手,也许是老挝或者柬埔寨的领导人?那时候金桥年龄太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位外宾在与女演员握过手后,又充满好奇心地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那双灵巧的脚。金桥想我跟苗阿姨说什么,首先要说说她那双风华绝代的脚。练功房里一群男女整齐的毽子翻已近尾声,苗阿姨一边喊着最后的口令一边朝门外走来,金桥一眼发觉苗阿姨的形象与记忆中那个女演员已经风马牛不相及,一个圆滚滚的中年妇女,腰间束着一条宽皮带,白色灯笼裤的底部在地板上刷刷地拖过,苗阿姨看上去威风凛凛,金桥下意识地盯着她的脚,她的脚上现在穿着普通的黑布鞋,而且是趿拉着。就是你?苗阿姨无疑是属于那种爽朗的快人快语的妇女,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研究着金桥的体形和面容,你长得跟小宋有点相像,苗阿姨笑了一声说,练了没准能接小宋的班。就是他,眉君过去亲热地挽住苗阿姨的手,她向金桥丢了个眼色说,他就是金桥,从小就爱杂技,苗阿姨你随便考考他吧。你随便考考我吧,我会空翻、侧手翻,还会变一些小魔术。金桥有点局促地瞟了眼练功房里的那群男女,他一边脱下半湿的西装一边对苗阿姨解释道,我翻得不如他们好,不过,先翻一个空翻给你看看吧。
不要空翻,苗阿姨制止了金桥;她说,眉君说你会口技,我让人找个麦克风来,你表演给我看看。
口技?什么口技?金桥木然地看了看眉君,他猜不出眉君是怎么向苗阿姨推荐自己的。
你怎么糊涂了?不就是学鸟叫学飞机火车叫吗?眉君说着转向苗阿姨,金桥这个人很特别的,他主要擅长学别人说话,学活人说话不是比学动物火车什么更难吗?我主要学一些外交界大人物的言行举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金桥说。那是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