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抱玉微笑地看着雪巧的手将芹菜叶子一点档地摘光,他说,你怕米生?他只有一条腿好用,你怕他干什么?
雪巧茫然地点档头,继而又摇头。她拎起菜篮子闪进厨房,把门轻轻地关上了。抱玉猝不及防地被关在门外,但他听雪巧在门那侧对他说话。雪巧在门里说,早晨米生睡懒觉,早晨仓房里没有人进去。
雪巧提着拖鞋闪进了幽暗的米仓,她看见抱玉坐在高高的米垛上,以一种平静的圣灵般的姿态等候她的到来。
我要死了,我透不过气来,我觉得我快昏过去了。雪巧爬到米垛上,摩挲着抱玉光洁而坚硬的脸廓和脖颈,她的呼吸正如她自己感觉的那样紊乱而急促,有一种垂死的气息,她的头无力地垂落在抱玉的大腿上,几络黑发散乱地从发髻上垂落,在抱玉的眼前颤动着,你快点,你千万快点。说不定会被他们撞见,我害怕极了。
不急。这事不能着急,抱玉轻轻地用手拍着雪巧的臀部,他的身上有某种药膏的凉丝丝的气味,抱玉说,想想很有趣,我是来这里办一件大事的,没想到被许多小事缠住了手脚,我在米堆上跟女人幽会,想想真的很有趣。
快点吧,别说话了,他们会听见的,你不知道这家人的耳朵有多灵,你不知道他们的眼睛有多毒。雪巧紧紧地搂住抱玉的腰,她哽咽着说,求你快点吧,我害怕极了。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不急。我干这事从来不急。抱玉突然笑了一声,他说,我的枪没有了,我把枪放在皮箱里,不知道让谁拿走了,是你拿走的吗?
我没拿,雪巧抬起头迷惑地注视着抱玉,她发现抱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情欲的痕迹。雪巧突然对这次鲁莽的偷情后悔起来,雪巧往另一堆米垛慢慢移过去,她怨恨交加他说,你骗了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都想干,你别走。抱玉褪下了他的裤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生殖器,露出一种倨傲的微笑,来吧,我干什么都很在行。
米仓的柴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米垛上的两个人都愣在那里。进来的是柴生,柴生夹着一包东西闯入米仓,直奔墙角的一口装破烂的大缸,柴生是来偷藏什么东西的。他把那包东西塞进大缸,一抬头就看见了米垛上的两个人,他以为是贼,刚想叫喊雪巧已经从米垛上滚了下来。雪巧伏在地上抱住柴生的脚,哀声说,柴生,别喊,看在叔嫂情分上,你救我一命吧。柴生看清了米垛上的男人就是表兄抱玉,柴生咧嘴笑道,我们家尽出偷鸡摸狗的事,没一个好人。邻居都夸嫂子贤惠,可嫂子却在米垛上偷汉子。雪巧已经泣不成声,她死死地抱着柴生的脚不放,柴生,答应我别告诉他们,嫂子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给你做鞋子做衣服,只要你不告诉别人。柴生弯腰扒开了雪巧的手,柴生说,谁稀罕鞋子衣服?我只稀罕钱。不说就不说,但是等我手头缺钱花的时候你可要大方。柴生说着就朝外面走,顺手把门又关上了。
抱玉一边系裤子一边往米垛下走,抱玉的样子看上去毫不在乎,他揪了揪雪巧的发髻说,别哭了,看来我们俩没有缘分,你快回到米生那里去吧,只当我跟你开了个玩笑。我喜欢跟女人开玩笑。
雪巧含泪怒视着抱玉,她朝那张平静而温和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提着鞋子飞快地冲出了米仓。
抱玉临走的那天绮云叫米生和柴生兄弟去火车站送行。米生不肯去,他对抱玉始终怀着根深的敌意。米生说,要是送他去坟场我就去,送他回上海我不去,绮云无可奈何,决定自己去给抱玉送行,而绮云足不出户已经多年了。
黄包车出了瓦匠街,在城北狭窄拥挤的街道上穿行,绮云发现抱玉坐在车上神色不定,时常朝后面张望,绮云问,你怎么啦?丢什么东西了?抱玉的脸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有点苍白,他的手指在皮箱上嘭嘭地弹着,有人跟踪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