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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在报亭买当天所有的日报和晚报,坐在电报局等长途电话的排椅上细细测览。黄昏时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方方接的。我们聊了会儿,他正在和卫宁下围棋,卫宁一早前来了,他们下了一天棋,他四胜三和五负,晚上准备凑人撞麻将。我告诉他我晚点回去,就挂了电话。

    暮春时节,树木草地都绿遍了,花丛怒放。我走进一个举办晚间音乐会的公园,在音乐亭前等退票。一个老人送了我一张,我又转送给一对只有一张票的青年伴侣,坚决不要他们加倍的票款。在高大、油漆剥落的廊柱间,我看到一美丽少女坐以汉白玉石台上看书,悬在空中的两条长腿互相勾着脚,一翘一翘。她一手棒书,一手从放在身旁的一个袋袋中抓瓜子磕,吐出的皮儿拢成一堆,嘴里哼着歌,间或翻一页书,悠闲自在,楚楚动人。我悄悄走到她身后,踮脚看那本使她入迷的书。是一本很深奥的文艺理论著作,我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儿,索然无味,正要转身走开,忽听女孩说:

    “看不懂吧。”她仰起脸,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脸红了,感到不知所措,因为我还会脸红。片刻,我镇静下来,说:“就是学生,这会儿在公司看书也有点装模作样。”“我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你瞧,我看了多少。”

    她快速地把看过一页数捻了一遍,我捏捏那厚厚的一迭,联想到书的内容,怀疑地问:“你看这么快”

    “我也看不懂呗,就看得快。”

    我们都笑了。“不看了。”女孩把书撂到一旁。“你有事吗”她问我。“没有。”我说:“没人约我。”“聊聊?”“聊聊。”我在她旁边坐,她把瓜子袋推给我。我不大会磕瓜子,磕得皮瓤唾液一塌糊涂。

    “瞧我。”女孩示范性地磕了一个瓜子,洁白的贝齿一闪,我下意识地闭紧自己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女孩倒没注意,晃悠着腿四处张望。“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注意到她里面毛衣上别着一枚校徽。女孩龇齿咬着瓜子看着我笑起来。

    “这就叫‘套瓷’吧。”女孩说:“下边你该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我们两校挨得如何近,没准天天能碰见……”

    “你看我象学生吗”我说:“我是劳改释放犯,现在还靠敲诈勒索为生。”“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呢。”女孩笑着瞅着自己的脚尖,似乎那儿有什么好玩可笑的,“你是什么我都无所谓。”

    我半天没说话,女孩也没说话,只是美滋滋地看着天边夕阳消逝后迅即黯淡下来,却又不失瑰丽的云彩:“那块云象马克思、那块象海盗,象吗,你说象吗”

    “你多大了”女孩转过头看我,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遍:“你,过去没怎么跟女孩接触过吧。”“没有。”我面不改声色心不跳地骗她。

    “我早看出来了,小男孩!刚才我看书时就看见你远远地,想过来搭讪又胆怯,怕我臊你一顿是不是”

    “我和一百多个女的睡过觉。”

    女孩放声笑起来,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开心。

    “你笑起来,”我说:“跟个傻丫头似的。”

    女孩一下不笑了,悻悻地白了我一眼:“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了。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谈了一年多恋爱了。”女孩又笑了,有几分得意。“是你的傻冒同学吧?”

    “他才不傻呢,是学生会干部。”

    “那还不傻傻得已经没法练了。”

    “哼,你这种只被爸爸妈妈吻过的小毛头也配说他。”

    “我要是他,就敢跟你睡觉。”我微笑地说:“他敢吗”

    尽管天色已经很暗了,我也察觉得出女孩的脸排红了:“他很尊重我。”我哧笑:“嘁,尊重,别说了,咱甭说了。你也别装傻了。”

    女孩闷了半天没吭声。我吹起口哨,叼起一支烟,把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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