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生相当得意地说,“孩子身上蕴藏着多么大的积极性!马锐,你跟夏叔叔说说,我都对你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我爸最近没打我。”马锐跟夏青经平解释,“您甭信夏青的传谣。”
“他对你挺好?”夏经平微笑问。
“喂——”马锐瞅了眼爸爸,“还行。”
“怎么个好法儿?”马林生提示。
“实际上,”马锐继续朝夏经平说,“他最近对我什么都没干,如果什么都不干就算好的话。”
“你不觉得跟过去比心情愉快了?”马林生诱导问,生活学习起来也格外有劲儿?“
“是觉得威胁小了点儿?”
“你不感到生活变得美好了么?不感到前途充满光明?”
“感到了。”马锐老实地承认,“多少感到了点儿太平。至于前途,我还没多想。”
“这应该归功于谁呢?我是说,这一切你应该感谢谁?”
“当然是您,爸爸。”
“这话应该怎么说呢?”
“您是问颁布给咱们市民的文明用语中对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规定的?”
“我是问遇到这种情况一有教养的人会怎么样?”马林生温和地回答,用鼓励、期待的目光望着儿子。
“谢谢你,我的好爸爸。如果没有你,我至今还在痛苦黑暗中挣扎呢——够了么?”马锐问。
“够了。”马林生谦逊地垂下眼睛,仿佛对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够了我就走了。”马锐转身离开。
“怎么样?怎么样?马林生紧紧攥着拳挥舞着,仰天大笑对老同学说,”昨天对你还一肚子怨恨,今天就满怀感激,仅这一点就值得,就是成功!你女儿对你这么混顺过么?你有过这种……享受么?“
“你真行,老兄,”夏经平真诚地羡慕,“还是你有办法,我服了。”
马林生像个初次受到恭维的少女,脸上兴奋的红晕久久不褪。
他急切地抓住老同学的手,如同每个中了头彩的幸运儿安慰其他没中彩的倒霉蛋一样,劝解中带着指点宣传着自己的诀窍。
“你也可以向我学嘛,变兄。这其实很容易,只要拉得下脸来就一切迎刃而解水到渠成了。”
“不行呵,老兄,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夏经平懊恼地说,“咱们还是拿牲口打比方吧,你可以把牛呵马呵那些大牲口放出去不管,你能把鸡也轰山上去任其发展?那最后……说出来可就难听了。我那是女儿……”
“一样的一样的。男女一样的。”
“不一样。”夏经平白了马林生一眼,“我女儿对我要求严着呐。我要拉下脸来成天跟她没大没小的,她会瞧不起我的,认为我疯了老不正经。”
“懂了。”马林生同情的地扶着夏经平的肩头,“你们家需要的是她们娘儿俩把你放出去不管。”
马林生有些变了,变得骄傲、虚荣了,像个刚演过一、两部电影或唱红过一、两首两广告歌曲的小明星,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是谁他能干什么。除了要听人家对他演技歌喉的恭维,生活中处处、一举一动也想听到喝彩和赞叹。
无论他干了些什么,哪怕根本不是为了马锐完全属于家长份内的家务劳动,也要让儿子夸他几句。譬如炒盘菜把煤气罐从外面扛进厨房安装好或者调消楚一个信号不太稳定的电视频道,都要问一句儿子。
“怎么样,我捧吧?其实这些事都应该你干,我全替你做了,还不谢谢我?”
马锐这时只好回答:“你捧!你真能干!我谢谢你了!”
他还特别喜欢当着一院邻居的面,把马锐叫出来,让马锐告诉大家,她马林生对儿子是多么的开明多么的慷慨多么的有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