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们从街这头逛到街那头,然后掉回头沿着马路另一边往回逛,不时窜进感兴趣的商店半天才重新露面。
“到你们书店看看。”
“呵不去不去,我现在对书一点兴趣都没有,闻见书味儿就恶心。每天上班简直是活受罪,非得不停搽风油精才挺得下来。我准备往茶庄调动了,那儿满室芳香又清闲无事——最适合我。”
“你说咱们还等房子么?”齐怀远往马林生身边靠靠,“哪天才能换成?先结了得了。”
“要等。”马林生歪了一下头,认真地说,“再住进去,这辈子都不动了,就死在那屋里了,所以一定要等。”
“再结婚,你还打算要孩子么?”
“……有这一个已经够了!我好好盘算盘算这辈子怎么善始善终吧。”
“我的看法跟你一样,再生孩子太恐怖了。”
“……不堪回首。”
“如果你还年轻,咱们是第一次结婚,都没孩子,你想不想要孩子?”
“跟你,要。那纯粹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或她。”马林生笑嘻嘻地说。
“我是跟谁都不想再要了,除非我特别有钱,雇得起人房子又大——我只管生可以。”
夜里,马林生摸着黑回了家,打开灯,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人。他走进里屋,看到马锐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上边压着枕头床上没人睡过。马蹄表在桌上哼高嗒嗒地走着,时针已指向十一点。
“这子小,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他骂了一句,管自去倒水洗脸洗脚,拿起一张报纸赤脚坐着看,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张报纸看过了,是昨天的。他站起来在报纸堆里翻找,发现没有今天的报纸,颇有些纳闷。打开电视,主要的几个台节目已经结束,只有中央一台还在放一个八路军打国军的电视连续剧,屏幕上不是黄煞煞的一片国民士兵就是灰秃秃的一片八路军战士,几股爆炸的烟尘,零七八落的枪声中几个洪亮的男高音在憋着嗓子卖力地喊:“冲呵!杀呵……”
房门开了,夏经平穿着件毛背心探头探脑地进来,进门就说:“你回来了,见到马锐了么?”
“没有呵,他还没回来——咦,书包怎么都不在?”他这才发现不同寻常。
“咳,你还不知道?到处找你,找你一天了,给你们单位打电话你也不在班上。马锐出事了,让人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马林生皱紧眉头,“他现在怎么老爱跟人打架,他在哪儿?”
“不是跟人打架,是让人家给了,打得不挺厉害,大概已经住院了。你先去派出所吧,是他们给送的医院,他们叫你回来先去他们那儿一趟甭管多晚。”
黑黢黢的胡同里的一个院落门口挂着盏红灯,红灯底下是派出所的白木牌,门口住着一辆带警灯的吉普车和两辆标有公安字样的三轮挎斗摩托车。
马林生进了派出所院子,见东西厢房都亮着灯,有人在大声呵斥有人在刻板地念着什么有人在小声嘟哝说的内容都听不大清。
一个披大衣很年轻的警察从一间屋里出来嘴里叼着烟,看见马林生站在院里便问:“你找谁呵?”
马林生忙上前解释一通。
那年轻民警斜眼打量了马林生几眼,说:“噢,你就是那孩子的家长。你今儿一天上哪儿了?怎么到处找不着你——跟我来吧。”
他转身又回到屋里。马林生跟着进去,回答说他今天临时有事出去了,所以没在班上。
“那也应该留个话儿,出了事也知道好上哪儿找你去。”年轻民警翻着白眼说,“你这孩子今儿是没死,万一死了呢——坐吧。”他冲桌前的一把椅子一抬下颏。
马林生呆呆地坐下,那个民警拿出马锐的书包和一把大螺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