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问我当时按兵不动想什么?”
店老头儿迷迷登登地问坐在审讯台后胖秃了。
“我在想,帝国主义也不容易。”
店老头在椅子上坐坐正,皱着眉头边搜肠索肚地回忆边吞吞吐吐地说:“从天津跑出来,我是坐船沿着潮白河跑到高家村投奔的刘十九。我这人见水就晕,坐那两小时船没风没浪的都吐出了花花肠子,上了岸,还是晕总觉着脚下在晃。
晕劲儿还没过,就赶上了北洼大战。刘师兄给了我一彪人马,让我埋伏在高梁地里,特正面一要响就数数,数到一百零八下就领着人马杀出来,抄八国联军的后路,战斗打响了,八国联军举着刀端着枪从我跟前冲过去,一个个挺胸凸肚挺威武,边冲还边喊,小嗓子都喊哑了。我就寻思,这八国联军虽然红鼻子绿眼儿可也是人,将心比心,我在本国内河坐了两小时船就晕成这样,人家打大老无的外国打海上坐着船飘洋过海来侵略咱们,真是不容易。就这么一走神儿的工夫,那边就打完,刘师兄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走了。“
“这阵工夫有多长?按北京时间。”
“能有多长?好几万洋人打好儿万庄户人,也就是历史的一瞬间吧,我也没掐表。”
“那么你后来呢?”“我?主力都打垮了,我这百十号人能干什么?我只好跟大家说,哥们儿们,撒了吧,想活命的就快跑。”
“你就这样瓦解了队伍?”
“就这样,本能地决定分散突围,保存革命的火种。”
“你这是在犯罪,晓得吗?”
“不晓得,墙倒众人推,天塌高个顶,趁火打劫,鸡蛋不能往石头上碰,我一点没违反战略——头里那几仗我们都是这么打赢的。”“见着松人压不住儿,见着能人直不起腿——这么形容你—点没错吧?”“没错,这么形容您也一点没错。”
“老实点!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
“一点没敢忘,我要是忘了,这天地间就没您了。”
“老叛徒,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早点把你挖出来。”
“会躲呗,糊弄你们还不是小菜儿?老实说,我要是乐意,能千秋万代和你们站在一起—点马脚不露。”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要活到我这岁数,隐藏个一百来年,你也得腻——跳出来得啦。”“你的领导呢?”“展览呢。”白度和孙国仁站在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元豹面前,既焦急又不安。“谁派他去的?马上就要检阅了,他不说抓紧时间给你热热身,倒自己跑去出头。”
“他也是被抓的,身不由己,可能是人家觉得他象谁。”
“胡闹,现在还有没有王法!”白度义愤填膺,“越老知不知道这些事?”
孙国仁叹口气:“不要提啦,赵老已经堕落了。一晚上换上八个地方睡觉,白天就精神恍惚。”
“生活啊,真是腐蚀人。”白度说,“这样吧,你派人去和抓走刘顺明的机关交涉一下,看用什么办法能把他保出来,这节骨眼儿上没他还不行。我带元豹去搞点饭吃,要汇报表演了,饿着肚子怎么上得了场。”
“能不能高潮把汇报演出日期推迟一下。”
“恐怕不可能,股东们已经集体下了最后通牒,拿不出成果来就扭送咱们去法院,告咱们诈骗。”
“赵老什么反应?没去再做做说服劝解工作?”
“赵老拍了桌子,骂了人,又能怎么样?拿不出东西红口白牙,许诺谁不信?股东们都撕破脸了,这人一不要脸了很多事情就没糊弄了。”“鼠目寸光呵——这些人,讲好了同舟共济半道上又纷纷下船。”“你怎么样?”白度问昏昏欲睡明显得有些体力不支的元豹,能坚持到最近的饭馆吗?“
“给我沏杯麦乳精。”“哪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