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大街各由东西南北交叉直贯全城通至四方城门。街旁清一色油漆一新的仿古式样商店茶庄酒馆小吃店杂货铺,堆着一街的大理石器皿烟缸笔筒镇尺花食蒜臼指环桌面,到处青白斑斓水浸墨染,可见云雾可见山水。
四个人流连于店铺之间连买带偷嘻嘻哈哈周身鼓鼓囊囊怀抱手携满载而去。
两个男人宿醉未醒,又在酒铺狂饮米酒,直喝得由红变白,双眼水汪汪。举步维艰,笑声不绝。
那是个位于平坝与崇山峻岭交界处的繁荣小镇。小镇是国家疆土的尽头,镇外千山万水是邻国的疆域。那是个有很多麻烦不安定的国家,政府军正在进攻共产党游击队和叛乱的少数民族分裂主义分子,暮色中的群山间回荡着重炮隆隆轰击声。小镇在暮色中却是人群熙攘,形形色色的不同民族装束的男女穿着拖鞋挤来挤去,五颜六色的服装摊摆列街头,每个人都在向其他人兜售第三国生产的服装电子表假首饰香烟和画片,买主和卖主中都有相当数量的外国姑娘和男人,从相貌服饰和语言上这些邻国人和我国人无法区别,都具有马来人种和蒙古人种的混和特点,都穿着筒裙都会说汉语普通话。毗邻服装街的另一条街上出售熟肉卤蛋水里咖啡和五花八门的饮料以及种种煎烹烤煮之物。接着就是一条冷冷清清的街,这条街上沿街摆着一尊尊乌木雕刻的佛像一架架奇特的兽角和一堆堆带鞘的匕首和式样各异的长刀。
那天晚上,一个老太太卖出了一把鞘柄包着白铁皮镶着七彩玻璃、路灯下看上去很华丽的长刀。
那天晚上,小镇唯一的一座大楼顶层在办着一场喧嚣的一直闹到半夜的舞会,红绿变幻的灯光从楼顶泻下笼罩着整个小镇光怪陆离。有两个外乡男人在路边饮食摊上喝米酒喝吐了、吐得捶胸顿足;之后,他们滴酒未沾,喝了无数杯冰镇鲜柠檬,空腹走了拎着一把华丽的长刀。
那天夜里,在镇上的一家小客店里有过一场互相争执的谈话。先是一个男人拼命解释,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开玩笑没太认真,别人也不必太认真,他从没想过真的要把这事付诸实施;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有一多半是信口雌黄,谁要跟他认真谁就傻了,然后他就嘿嘿地笑。一个女人说她不爱开玩笑,不管别人开不开反正她当真,傻就傻。她嘲笑这个男人甚至玩笑也只有喝了酒后才有胆量开,这样一旦酒劲过去就可以不认帐,她说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只发现他有酒后开开玩笑的本事。那个男人一点不生气不抬杠只是笑着说,你才知道我是这种人,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我要没这点机胚我还活不了这么大呢。这男人掉脸对在场的另两个男人说,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你们要是跟这娘们儿哄你们就哄,反正我是退出这游戏了。
我现在已经不爱玩了,我们这种老百胜既没什么荣誉也没什么自尊,涎着脸回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犯不上爱谁谁吧。一个眉眼跟他有几分肖似的男人说他也无所谓,玩他无所谓不玩他也无所谓。女人问另一个坐在床边抽出长刀用手指试着刀刃锋利程度的男人,你怎么说,你是主角你要打算玩下去,那他们不玩也得玩,只要局面一形成不管他们跑到哪儿,事态总会追着他们发展。我也觉得这游戏有点没劲了,执刀的男人说,太简单太人为,实际上全部游戏在我死后就结束了,剩下得指望别人参加进来你们才能推波助澜地玩下去,这还得你们有兴趣自觉;但凡谁悄悄退出了,很可能整个游戏就搁浅了。你们随时可以退出我怎么办,我一下去可就上不了。我保证我不会退出,女人说,而且只要我不退出谁想退也退不出,女人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我不相信任何人的保证,拿刀的男人挥起刀劈砍了两下说,我从不拿保证当抵押;依我说游戏可以玩但玩法要变动,所有人都参加进来。拿刀男人兴奋地站起来,我仔细想过了要约束每个人都认真兢兢业业地玩,必须彻底修改游戏,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