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之死
破旧的楼房里,赤条条的冯玉青和她一位赤条条的客人,暴露在突然闯进来的警察面前。正在沉睡的鲁鲁被刺眼的灯光和响亮的训斥声惊醒,他睁大乌黑的眼睛迷惑地望着这突然出现的一切。
穿上衣服的冯玉青对她儿子说道:
“闭上眼睛睡觉。”
于是鲁鲁立刻在床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他唯一没有遵照母亲意愿的,是他始终没有睡着。他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听着他们下楼去的脚步声,鲁鲁突然害怕地感到母亲可能回不来了。
冯玉青被带到公安局以后,这个话语不多的女人,面对审讯她的人,开始了平静的滔滔不绝,她对他们说:
“你们身上的衣服,你们的钱都是国家发的,你们只要管好国家的事就行了,我身上的东西是自己长出来的,不是国家发的,我陪谁睡觉是我的事,我的东西自己会管的,不用你们操心。”
翌日清晨,公安局看门的老头打开大门时,他看到一个清秀的孩子站在那里忧伤地望着自己,孩子的头发已被晨雾浸湿。鲁鲁告诉他:
“我是来领我妈回去的。”
这个自称有九岁的孩子,事实上最多只有七岁。冯玉青显然是希望他早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职责,在他才六岁时就虚报他有八岁,把他送入了小学。这天清晨,他竟然异想天开地打算把母亲领回家去。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的愿望不可能实现。那时候他面对五个穿警察制服的成年人,他们花言巧语引诱他,指望他能够提供冯玉青卖淫的全部情况。聪明的鲁鲁立刻揭穿他们,对他们说:
“你们说得这么好听,是想来骗我,告诉你们吧。”孩子狠狠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当鲁鲁明白母亲不仅没法回家,而且还将被送到劳改农场去他眼泪夺眶而出了,可这个孩子那时依然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镇静,他清脆地向他们喊叫:
“你们不能把我妈送走。”
然后他眼泪汪汪地等待着他们来问他为什么,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这么问,他只好自己说出来了:
“你们把我妈送走了,谁来管我?”
鲁鲁以自己无人照管作为最后的威胁,当他还站在大门外面时,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招。他信心十足地以为这么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将母亲还给他了。可是谁又会把孩子的威胁放在眼里呢?鲁鲁的威胁没有能够救出母亲,倒是把自己送进了福利院。
母亲被送走以后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几乎每天都要去一次公安局,向他们要人,他使他们厌烦透顶。他们告诉他,冯玉青已在七桥劳改农场了,他想要人的话就去七桥。
鲁鲁记住了七桥这个地名。他站在公安局里因为伤心而放声痛哭,当他们准备把他拉出去时,他对他们说:
“你们不要拉我,我自己会走的。”
然后他转过身,抬起两条手臂擦着眼泪走了出去。这个孩子贴着墙根哭泣着走去。接着他发现有一句话还没有对他们说,于是他又回到公安局,咬牙切齿地告诉他们:
“等我长大以后,把你们统统送到七桥去。”
鲁鲁在福利院只住了一星期,他和一个二十岁的瞎子,一个六十岁的酒鬼,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住在一起。这四个孤寡的人住在城西的一个破院子里。酒鬼难忘他年轻时同床共眠过的一个叫粉粉的女子,他整日向双目失明然而青春勃发的瞎子讲述那段往事。他的讲述里洋溢着色情的声调,那位叫粉粉的女子可能是一个冰肌玉肤的美人。酒鬼讲到他的手在粉粉光洁的大腿上抚摸时,就会张开忘乎所以的嘴,啊啊个不停。让瞎子听得呼吸紧张坐立不安。然后酒鬼就要问瞎子:
“你摸过面粉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