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的高大干净而快活。他强劳过,他们没有。慧泉觉得一切警告、训诫、注意事项等等都跟别人没有关系,quot;小便请撒入池内quot;、quot;请勿随地吐极quot;、quot;闲人免进quot;、quot;……罚款五元quot;,所有这一切都是冲他来的。有个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总跟他过不去,总在暗示他跟别人的区别,总在设法让他变得灰溜溜的。他不想屈服却无力反抗。只要别人不用警觉的、不放心的眼光跟踪他,装孙子就装孙子,几年来他一向就是灰溜溜的么。
回家的路上,李慧泉脸色阴沉。罗大妈毫无察觉。她走路的样子像个得胜的将军,慧泉跟在她后面则像个缴械投降的俘虏。他垂头丧气。
quot;下礼拜就春节了,上我们家过吧?quot;
quot;不麻烦您了,我挺好的……quot;
quot;总算有了一份差事,我对得起老姐姐了,你妈要活到令天准得合不上嘴……儿子做买卖了,出息了……慧泉可不是从前的慧泉了!孩子,你可得给你妈争口气。quot;
quot;哎。quot;
quot;自己过节可以,上街喝酒我可不答应!quot;
quot;您放心。quot;
quot;早点儿买过节的东西,鱼呀鸡呀什么的,搁不坏:不会做到前院来叫我,说什么我也得让你过个好节。过了节踏踏实实干正经事,干出样儿来大妈好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说是不是?傻孩子。quot;
quot;瞧您说的……quot;李慧泉有了笑容,转眼又消失了。他在想别的事。
买摊架子买摊架子摊布标至少得一百元,买一辆三轮少说也得三百几,进货的钱剩不了几个了。第一步刚迈开就得把母亲的存折全搭进去,这事怎么想怎么悬得慌。他得玩儿命。从现在开始他就得玩儿命。
除夕前一天,他在东华门委托商行看到一辆没人要的旧三轮车。标价二百三,真便官,可是太破,别说骑着走,推都不动弹。车架子还凑合,没变形;车轴框上没有内外胎,车条和瓦圈倒也齐整;没铃、没链子、没车板,可是有闸、有胸蹬子。他围着这辆破车转了半天,下不了决心。跑了半个城,新车都在四百块以上,旧车根本没卖的。他曾在杂货店看中一辆推小孩儿的竹车,装一百来斤没问题。细一想又觉得不带劲,摆摊卖衣服没有一辆三轮做门面怎么也说不过去。还得买。
quot;想买么?你就说干什么使吧……quot;委托商行的人冲他走过来。
quot;摆摊卖服装。quot;
quot;得啦,买了没错:你要想拉电线杆子、水泥什么的,我劝你趁早别买,不就是几包衣裳么!花几十块钱拾掇拾掇,使个五、六年没问题。quot;
quot;……怎么不动?quot;
quot;闸粘着呢,我给你修修,你买不买?quot;
李慧泉把钱掏了出来。没有轮胎,推起来quot;咣啷咣啷quot;直响。
他从东华门推到东四,又从东四推到朝阳门。一街筒子的人仿佛都在看他,这辆出奇的破车使他也引人注目。他分辨不出那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是什么意思。他在朝外大街的车铺配齐了零件,把它推进了神路街东巷十八号院子的大门。锈蚀斑斑的车把上吊着一个绿色网兜,里面有一包酱牛肉、两只德州扒鸡、一条冻鲤鱼,还有四根猪蹄子和一瓶曲酒。这是他顺路随意采办的年货。他不管排队,对节日期间吃什么也不大留心。他眼里只有这辆车。他有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
除夕傍晚,罗大妈过来请他到前院吃团圆饭。他正在屋里嚓嚓地锯木条,嘴里叼着一块扒鸡肉。他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