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实并不是为她着想,在暗中成心帮着她增加收入。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果而是那么回事的话,秦岑她欠下的人情可就大了。她们发狠似的使带来的老板“出血”,纯粹是为自己们着想。整整一年里,单位穷得丁当响,连基本工资都开始欠着了,想找点儿能发挥自己特长的事儿干却什么事儿也没干成,整整一年里一分工资以外的钱都没挣着,难道能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吗?!于是着急,人一着急,气就不打一处来。有了气没处发泄,于是就发泄在是老板的男人身上。老板,哼,这年头见着过的多了!哪一个都是瞎忽悠一场,都是他妈的狗屁老板!估计这一个也是瞎忽悠一场拉倒的狗屁老板!瞧那德性,装模作样人五人六的,看着就像在成心忽悠我们!……
“小妹,每人再来份儿法式牛排!”
泡酒吧是洋人教给中国人的一种消费方式,正宗酒吧里的正宗的佐酒菜系,当然是正宗的西餐做法。“伊人酒吧”是本市最具西方风格和情调的酒吧,一份牛排比别处的酒吧贵一倍。
“小妹,再开瓶‘人头马’。我怎么觉得你们几位男士都没喝好呢?这才几点啊,先喝酒先喝酒。一晚上的时间哪,什么正经事儿都一会儿再谈……”
不断地点这要那的,一向总是老板娘秦岑那些文艺界的女性同行。新的一年里她们更成熟了,更想通了,认为自己们虽然已是文艺界的下岗人员、弱势群体,但自己们的时间多多少少的也得有个价吧?别赔了时间亏了嘴。没亏嘴就是我的时间的性价比!……
本市的文艺界人士中,也毕竟有些成了点儿气候的,闯出了本省郁闷的地界,闯到北京、上海、广州去了。甚至有几人闯到国外去了,比如澳洲、新西兰、日本、马来西亚、韩国、泰国等等国家。他们都是些较年轻的男女,二十出头三十来岁四十以下,吹拉弹唱献艺卖舞,至少有一技之长。他们中谁从外地外国回来了,同行们总是要聚一聚的。也总是凑在“伊人酒吧”。岑姐岑妹开的酒吧嘛,凑在“伊人酒吧”尤其亲热啊!“伊人”者何人?岑姐岑妹嘛!老板娘秦岑不是酒吧老板娘是美声独唱演员时,在本市的文艺圈子里熟人多,人缘好。故从外地外国回到这一座家乡城的人们都说想她的话时,有几分是怀着真感情说的。
在“伊人酒吧”里,在即将结束的2003年的每一个日子的晚上,以上诸类人士也轮番出现。落魄者中的某些人,和C大学的某些教授们副教授们博士生硕士生们,渐渐地就熟了,成为朋友了。然而他们的朋友虽然多起来了,却仍没有共同做成过一件什么事。时代不再青睐他们甚至根本不屑于再理睬他们似的状况,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他们很羡慕C大学的教授们副教授们,对方们每个月五六千元的收入,是他们梦寐以求而又祈求不到的。他们中有些人士,每月才仅仅能从单位领取到五六百元基本工资。他们瞻望人生的前景,往往不寒而栗。“伊人酒吧”仿佛是他们的“希望之吧”。他们总是幻想着某一天在那里终于紧紧抓住了一个什么机会,于是人生有了全面的改观。然而他们的幻想又总是归于破灭。有时候看起来那幻想几乎就要变成现实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变成。只有静夜时分想到本市那二十几万无业可就,每月只能领取到一百多元最低生活保障费的失业之人时,他们才觉得自己的命运并不算十分可怜……
在“伊人酒吧”里还偶尔能看到另外一些人士——老板娘秦岑总是预先为他们留好了座位。当然是酒吧的最里边地方十分宽敞的一隅。他们一迈进酒吧,秦岑就会亲自迎上去,笑盈盈地说“张哥来了?”或“李小弟来了?”——而他们一般都只不过点点头,不说什么,也不回笑,表情严肃地跟随着秦岑往预留的坐位走。他们绝不会一个人来的。也不会两个人来。比如跟另一个男人来,或带一个女子来。是的,不会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