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一次机会,已经期待了几年了。好比一心获得金牌的国际级运动员。早就期待着奥林匹克一样非去不可,绝不能坐失良机。她阻止不了他。他老母亲也阻止不了他。小芹壮着胆子帮着说了几句阻止的话,还被他斥骂了一顿……
看得出她写信时心情是糟透了。
我将那封短信反反复复读了几遍。几乎能背下来。我想这一封信,我必须不顾诺言及时复信。但铺开稿纸,顿觉比第一封信更难复。
究竟该说些什么呢?……
怎么复信都言不由衷,也都欠妥。
于是我又接连几天晚上在观音像前为她祈祷。同时也不能不为翟子卿祈祷。祈祷他马到成功,发一笔大财,尽快回到她和他老母亲身边……
年初我收到了她的第三封信。比第二封信还短。信中只说翟子卿南方之行受骗上当,被坑了五十多万。还说——其实她早已怀孕了。按日期推算,不是翟子卿的。是——我的……
他似乎也明白不是他的。似乎也明白会是谁的。所以他坚决让她坠胎。而她坚决不……
她在信中说反正坠胎已来不及了。那么她就好好儿怀着孩子,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说她早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她都会喜欢。都会爱的。说老人家也猜到了孩子是谁的。但老人家也坚决反对她坠胎。说幸亏有小芹,不但侍奉老人家,还担负起了照顾她关怀她的义务。说孩子生下来后,她和翟子卿的关系也就该干脆彻底地分道扬镳了。并保证,今后绝不会因为孩子给我添任何麻烦。说她觉得,做一个只有孩子没有丈夫的女人,未见得不也是一种挺好的活法……
我揣着那封信,独自去到家附近的公园里,在石凳上呆坐了两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内吸光了一整盒烟。
那一天是星期天。
许多年轻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在公园里玩儿。草地上处处可见男孩儿女孩儿奔过来跑过去的活泼身影。孩子们快乐的笑声此起彼伏……
后来我按着打火机,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一阵轻风掠过,黑蝴蝶似的一团纸灰,在我脚旁盘旋了几圈,依依不舍地随风而去……
我望着它被吹散得无影无踪,只想永远地在那石凳上坐下去,坐到老,死在那儿……
后来儿子出现在我面前,说家里来了一位编辑……
“爸,你一个人吸了这么多烟?……”
儿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回家后别告诉你妈。”
儿子讷讷地又问:“爸,你心里烦是不是?”
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爸爸心里从没这么烦过。”
“因为……想写,又写不下去?”
“不,比那还糟……”
我牵着儿子的手,更准确地说,是小学五年级的儿子牵着我的手,像牵着一位双目失明的爸爸一样,将我领回了家……
我默默对自己说如果我不再见她一面,我还算个男人吗?至于翟子卿作何感想,以及将会怎样对待我,随他的便吧。我才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个女人腹中怀着我的孩子已经再有几个月就该生下来了,我必须赶到她身边去!……
然而不久我的老母亲病了……
在哈尔滨我依旧住那一家宾馆。依旧住那一层。仿佛的,我与那一家宾馆那一楼层,也结下了某种“缘”似的。只不过这一次住东侧,而前两次住西侧。楼层服务员姑娘们一个都没换。她们对我早已熟悉。我对她们也不陌生。她们有她们的另一种“非缘”的解释,说那一层楼是专为招待外省市来哈领导干部的。所以一般情况之下不安排“闲杂”住客。我是作家,与“闲杂”似乎有着点儿区别。属于破例安排。其实,更真的“一般情况”,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