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他们顿时吃惊地分开。他们僵立了许久,才先后心怀骇悸地缓缓朝我转过身……
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男人恼火透顶地瞪着我。分明的,我见他两只手渐渐攥成了拳……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嗫嚅着,后退着……
那女人倒还宽厚,柔声劝止着男人:“别跟他认真,他又不是存心的……”
又对我说:“还不走哇?快走呀!……”
刚一说罢,又迫不及待地投入了那男人的怀抱……
我仓皇而去……
“金钱就是旺盛的性欲,就是充沛的情爱,就是生活本身!就是最实在的实在之物!就是最美丽的女人的脸庞和笑靥!就是最生动的男人的灵魂!点钞票的手是在表演多么优雅的手指舞,用乘法计算拥有的钱数是多么快乐!……”
我忆起了,翟子卿曾带我来过这一片树林。他的声音,仿佛从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传来,仿佛是一首莎士比亚古典风格的,独白式的戏剧诗,听来那么具有欣赏的美感……
我一边仓皇而去,一边朝四面八方旋转着身子。这儿那儿,一棵棵大杨树和小杨树上的眼睛,这样子或那样子瞪着我……
除了小嫘,所有那几个当初曾给我留下过名片的男人,我都一一找到了他们,还经由他们找到过另外一些认识翟子卿的人。
却没有一个人能向我提供出他的准确下落。也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他的老母亲和他的妻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有的和他过从多一些,被认为或自认为关系亲密一些;有的和他过从少一些,被认为或自认为没什么感情可言;有的只不过仅和他有过一次来往,谈到他像谈到另一个国家赛狗场上奇怪失踪的狗。对于他的家庭的不幸,我觉得他们中有些人是耳闻过一些情况的,但是由于各自不同的心理障碍,知道也不愿讲给我听罢。其中不排除某些人是出于善良,怕我听了加重悲伤。另外一些人基于怎样的原因,我则猜测不到也不想费心猜测。当然,有的人无可奉告,乃是因为的确不关心。甚至的确不想也不愿知道。因而也就的确不清楚。正如他们中一个人说的——谁下落不明就下落不明,谁怎么死就怎么死,与我何干?有那关心的工夫,还不如逛逛股票交易所呢。即使不玩股,感受感受那现场氛围也不失为一种收获嘛!……
当然,也有人表示出了对民间新闻的好奇、兴趣、震惊和继续传播茶余饭后谈资的浓厚兴趣。那乃是因为他们一无所知,闻所未闻。他们反而向我问长问短……
只有一个人我对他心怀感激。是某重点中学的一级教师。教化学的。一位看去严肃得近于刻板的中年人。
“谁让你来找我问的?”
我说好几个人都让我来找他问……
“你上当了。他们是在愚弄你,也是企图使我难堪一次。”——他注视着我,脸上毫无表情地说:“因为我从来也没见过翟子卿这个人……”
我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我讷讷地说:“无端打扰您,真很对不起了。五天来我竟一无所获——这是一座浪费人感情的城市……”
“好吧,那就让我告诉你句明白话吧——我爱过她。我爱过那个翟子卿的妻子。不过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同在一座城市里,一个有妇之夫与一个有夫之妇的暗恋,是没法儿成为长久的秘密的。在一段时期内我们陷入风风雨雨的议论之后,彼此发誓不再相见。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发展到一些人议论的那么深,只不过幽会了几次。我想,那几个人,也许正因为这一原因,才怂恿你来找我问的,但我并不因而在你面前感到可耻。你肯定也见过她的吧?……”
我说:“见过……”